灰袍人身后,是一个高大俊逸的青年。
青年面无表情,不复以往惯常挂在脸上的温和笑意,像是变了个人一般,隐隐现出几分暴戾森冷。
宴安歌一眼认出,是许久不见的韩锋。
如此,灰袍人的身份不言而喻——正是韩越。
武者修精气神,年过不惑的韩越看起来还是一个俊秀青年,并非是什么稀奇的事。但让人意外的是,传说中的毒师除了脸色有些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外,气质竟不见半分阴鸷,甚至第一眼看去还能让人升出几分好感。
演武场的护卫立刻行动将他层层围住,他也并不反抗,淡定自若得像在自家后花园。
“这就是韩越吗?”阮千柔问身旁的宴安歌。
宴安歌神情凝重地点头。
她没亲眼见过韩越,但特意找过对方的画像来看。
——敢在她娘眼下折腾还没被第一时间抓到,值得慎重。
童瑶不认识什么韩越,也不知道他是谁。见阮千柔和宴安歌说话,她悄悄凑近了点,问道:“阿柔,这人什么来头?我看着他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虽然这个叫韩越的笑起来还挺好看,像个温雅文士,但也只是像而已,童瑶莫名就感觉这是对方披着的假皮。
她打了个寒战,不自在地摩挲着掌心的灵印。
小动物的直觉总是极准。
在韩越现身后,难得恢复成原身耀武扬威的小地龙“嗷”一声,忙不迭重新幻化成小猫咪的模样,一头扎进宴朝舞怀里。
宴朝舞给小家伙顺了顺毛,才看向韩越,淡淡道:“这么多年不见,你这家伙还是一样的不讨喜。”
“韩某愚鲁鄙陋,自是不及宴小姐万一。”
韩越还是那一副笑模样,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没有一丝变化。
他说着,话锋一转,道:“今日韩休不在宴小姐身边吗?哦,如今他是叫宴休吧,宴、休……”
“宴休又如何,你当你家的韩姓是什么宝贝不成?”
宴朝舞嗤笑一声,懒得跟他多言。
她拍拍小地龙的屁股,将它送到阮千柔身边,而后道:“韩越,你不在你的阴沟里待着,非要出来蹦跶,我说,这次要你留在这里,你没有意见吧。”
“宴小姐还是这么直白……”韩越毫不在意,转而一笑,“刚刚那一剑可真惊艳,可不知你如今还有几分气力?”
宴朝舞扫了眼地上甘天和的尸体,眼眸微沉。
从一开始利用韩锋来消耗她的内力,到现在利用甘天和进一步试探,韩越可真是不遗余力地要消磨她的实力。
不过那又如何,宴朝舞扬眉轻笑,“你想知道,上来一试就是。”
韩越却摇头,“相较于我,还有更希望将宴小姐你——折于剑下的人。”
他话音落下,一道道身影从演武场的各个角落飞射而出,落在演武台上。粗略一数,竟有将将二十人。
这些武者将宴朝舞团团围在中央,叫嚣着,“宴朝舞,今日吾等必一雪前耻,送你归西!”
城主府的护卫正要出面,被宴朝舞挥手止住。
她扫视一圈,先是迟疑,而后飒然一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绝招,没想到是满大陆跑,特地给我组了个败者联盟?”
朝武武会年年举办,败在宴朝舞手下的高手不知凡几。
心性豁达的不计较输赢,败了来年再来,实力跟不上不再上台,也必要在会后请教探讨一番,这些人宴朝舞不说交情深厚,至少也混个脸熟。
如今乍见一群实力还行却陌生中透着一丝似曾相识感觉的人,宴朝舞才会有一丝迟疑。
不过武者记忆不错,对交过手的人总能留一两分印象,再加上这些人嚷嚷的话,她稍一回想,就认出来这些都是如甘天和那般当初败在她手下却始终不愿接受的人。
朝武城在南,而这些看衣着、口音多是东、西、北三方的人。
宴朝舞想想还好笑,“这就是你的目的吗?真难为你了。”
被宴朝舞无视的那群武者羞恼又嫉恨,动手前还不忘拉大旗,给自己扯层遮羞布——
“宴朝舞,你居心叵测办这武会,要我辈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脸面,自此弃绝武道,不得寸进,实乃罪大恶极!”
“宴朝舞,你这沽名钓誉之徒,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到底还有要脸的,不好意思给自己脸上贴金,却也给自己找补一番道:“宴城主,别怪我们,不杀你,我辈武道止步于此,怎可甘心?”
说是这样说,可所有人握紧手中的武器,竟没有人敢第一个出手。
演武场的普通武者此刻面面相觑,不明白好好一个武会怎么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
但知道内情的武者也不少。
有随性的武者当场就开口道:“某倒不知,如今武道竟是你弱你有理?自己无能还能怪在宴城主头上,你问问在场的大家伙,有几个不是宴城主的手下败将?却又有几个如你们这般废物,自此一蹶不振?”
说话的也是个剑客,在南侧看台上抱剑而立,周围人隐隐以他为中心。
此刻他扬了扬手中的剑,嗤笑道:“某被宴城主击落不下十次剑,也没说就此拿不起剑的,反倒是我这手还算拿得出手的临山剑,正是托宴城主的福才能临世。不得寸进?武道止步?呵!”
最后一个“呵”字,语气极尽嘲讽。
他并没有提及韩越,却看着台上的武者眯眼笑道:“宴城主,这些垃圾,不若让某来搭把手,帮你清理出去?”
其他武者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或是感念宴朝舞的指点之情,纷纷出声附和。
一时间,偌大演武场竟是山呼海啸,声威震天。
之前为宴安歌助阵的架势就已经让童瑶惊讶,可此刻见到整个演武场数十万人同为宴朝舞发声,她才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威望。
身为小迷妹的童瑶捂嘴靠在阮千雪身上,两眼放光。
宴安歌这时就没有在台上表现出来的沉稳持重,她看向阮千柔,眉飞色舞道:“娘亲是不是很厉害?”
阮千柔此刻处于一阵震撼中,不由顺着宴安歌的话点头附和,喃喃道:“娘亲很厉害!”
她话出口,并没有察觉哪里不对,却见宴安歌眼睛骤然亮了几分,莫名有种小老鼠偷到油的窃喜。
阮千柔一愣,“怎么了?”
先前恍惚下开口,她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
宴安歌心里正激动呢,阮千柔乖乖跟她叫娘亲的模样,就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