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
“我感觉不到你的绝望,”绷带男说到这里,就像是在忍耐什么似的愈发急躁,“在砍了这么多人后我是最清楚的,无论是谁,在临死之前都一定会滋生出绝望——可你的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
“无聊!太无聊了啊!”
说着,绷带男的攻势愈发凶狠:“把你的本事都拿出来!然后我会一点点把你全部的底牌和希望都粉碎掉!最后满怀绝望的去死!”
或许是因为愤怒的缘故,只见绷带男的魔力节节高涨,居然就这样抵达了比刚才更加恐怖的高度。
如果说之前还可以勉强抵挡的话,那现在绷带男的攻击便可以说是势如破竹,只见他轻而易举的破开了罗生门的防御后,便毫不犹豫的斩向我的要害。
我叹了口气。
“……这样就行了吗?”
所以说直觉系真的很特别麻烦,相比起绷带男那不讲道理的直感,太宰治那样的聪明人都算是好对付的了,起码人家的判断也是要讲证据的。
很快,就见罗生门再次出现,但不比刚才那不堪一击的脆弱,在我全力输出的情况下,罗生门就像是毒蛇一般死死缠绕住了绷带男的双手和镰刀,强行控制住了他的攻击。
但是绷带男的脸上却并没有焦急之色,反倒是笑道:“终于愿意拿出全力了吗?”
“啊,是啊,托你的福。”
托他的福,事情变得更麻烦了。
但这个局面显然是绷带男所希望的,只听他说:“这就对了,再怎么说我好歹也是正经的成年男性,对软绵绵的人偶没有兴趣!”
说罢,只见他进一步加大了自己的魔力输出,然后就这样便强行挣脱了束缚。
兴奋的神色再一次回到绷带男的脸上。
但这次有所不同的是,我的心中却已经不再是但求一败的龙套心态,这一次我将会字如其意的,使用我的“全力”。
毕竟这一趟大老远的我可不准备白跑,既然最初设想的“扮猪”已经是不可能了,那至少得让我顺顺当当的完成“吃虎”的部分。
想到此处,我便从罗生门中拿出了自己的剑。
……
有什么东西似乎改变了。
扎克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他知道,自少年从不知何处拿出了一把长剑后,他身上的气息就开始变得危险起来。
要来了吗?
但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道剑芒便已经破空而出,就这样悄无声息来到了扎克的面前。
“什么时候!”
而这一击来的太过悄无声息,扎克避无可避,只能硬接下来。
但这还没完,只见少年就像是感觉不到自己身上严重的伤势似的,一连下来又是几个劈砍,其角度之刁钻,很难想象是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年能够用出的。
不过一连几个回合下来,扎克还是弄明白了少年的剑术是怎么回事。
那剑术,太过自然了。
没有丝毫的杀意,就像是刮风和下雨一般的理所应当,而正是因为这份“理所应当”,所以才会让人下意识的忽略掉,才会无往不利。
而比这剑术更恐怖的,则是少年展露出的魔力量……那简直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怎么也看不到头。
毫无疑问,这是令人绝望的差距。
换成普通人这时候估计都已经被吓傻了,但扎克哪是什么普通人,他只是嘲弄道:
“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有这么强大的实力,为什么少年要遮遮掩掩到现在才用?他到底所图什么?
扎克不知道,但他现在也不打算知道。
因为自己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了对方、然后活下去,仅此而已。
在达成和某人的“誓言”之前,他绝不能死在这里。
很快,眼前的少年动了。
就和之前的路数一样,扎克感觉不到少年身上的杀意,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扎克便先行踏出一步、镰刀带着血腥味的微风朝少年斩去。
“噗呲……”
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
紧随其后的就是“哐当”一声,扎克的镰刀脱了手,他低头看着刺入自己胸膛的那把剑,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却连一个音节都没能说出来。
直到少年拔出那把剑,扎克才勉强吐出了几个字:
“瑞依……”
说罢,他便再也控制不住倒在了地上。
昏昏沉沉间,扎克能够感觉到自己血液的余温,他挣扎着抬起眼皮,却发现少年并没有上来补刀。
不仅如此,少年的旁边还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打扮漆黑的人,扎克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能隐隐约约的听见他们的谈话。
“暗影大人……如何处置……杀掉……”
“……没必要……拜托你了,贝塔……”
“是……”
很快,扎克便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也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
睡梦之中,往昔的一幕幕就像是片段散落的电影一般,毫无头绪的胡乱播放着。
最开始,扎克只是一个被通缉的连续杀人犯,他只是讨厌着那些满脸笑容的人,每当遇见,就忍不住将其破坏掉的欲望。
就这样越杀越多、越杀越多,然后,他遇见了一名神父。
「要和我一起来吗?去那个地方,你可以尽情的杀人。」
之后的日子也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杀人而已……直到某一天,他遇见了一名少女。
而那名少女,怎么说呢,借用某人的比喻,她虽然活着,但却有着一双死去的蓝眼睛。
少女和之前遇到的太宰治有些相似,在面对自己这样的杀人犯时,她只是像祈祷神明一般的将双手相交合握,很认真的请求道:
「拜托了,请杀了我吧。」
但诚如之前所说,扎克对这种没意思的“人偶”升不起一点想杀掉的欲望,于是他回答:
「要是你能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就考虑一下。」
因为违反了神父定下的规矩,扎克的处境相比少女也好不到哪去,但他知道自己只是个莽撞的笨蛋,所以现在只能利用少女的智慧帮助自己离开。
之后还发生了很多事……但此处不提也罢,总之,在神父死掉以后,他和少女便重获自由,过上了四处漂泊躲避通缉的生活。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来到日本。
但在日本的生活也没好到哪去,首先是和他一起的那名少女,她染上了名为「恶魔凭依」的怪病,现在已是命不久矣。
扎克为了治好她的病找了各种办法,为了赚到请黑医治病的医疗费,他也在黑市接过不少杀人委托,这其中也包括了今天这一趟。
理所当然的,扎克并不知道雇自己的金主究竟是谁,但他也没兴趣,反正只要钱到位了其他事情他一概不会过问。
但可惜,自己终究还是逃不掉阴沟翻船。
虽然他对自己的生死并不在乎,可那名少女……瑞依却已经没有时间了……
想到此处,扎克便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在扎克的身旁,坐着一名有着银白色短发的少女。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似乎是一个简易病房,自己此刻正躺在其中一张病床上,身上的伤势也已经被妥善处理过了。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但只要去问旁边的这个人,或许就能知道答案了吧?
于是他便问道:“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这里是‘影守’的据点之一,而我的名字是贝塔,姑且算是管理这里的人。”
贝塔说到这里,便又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暗影大人为什么要放过你,要我说还不如直接杀掉来了利落……不过算了。”
也不等扎克再说什么,贝塔便继续道:“这段时间我们影守会保证你们的安全,之后的事情……”
而与此同时,在贝塔零碎的话语中,扎克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词汇。
“你们”。
难不成瑞依……
想到此处,扎克就如同条件反射般的抽出了自己备用的匕首,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就这样快准狠的抵在了贝塔的喉咙处。
“瑞依在哪里?”他听见自己说。
扎克能够感觉到自己手心的冷汗已经浸湿了绷带,有些黏糊糊的,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现在只想知道答案。
可即便面对扎克毫不掩饰的杀意,贝塔的脸上却仍然是没什么波动,她只是问道:“那个女孩对你很重要吗?”
“……”
扎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概括自己和瑞依之间的关系,说到底,联系着他们二人只是“誓言”而已。
瑞依向自己发了誓,而自己也选择了回应,仅此而已。所以如果硬要说出个“为什么”的话……
“因为我讨厌言而无信,”扎克沉声道,“所以杀死瑞依的人只能是我,如果你们敢破坏这个约定,那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说着,扎克手中的匕首便向前抵了抵。这个距离,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能杀掉贝塔。
“好吧,真没想到你们会说出同样的答案。”
贝塔有些无奈,只听她说:“那个女孩也是一样哦,说真的,「恶魔凭依」侵蚀到她那种程度,哪天当场归西了都不奇怪,可她居然还能活着。”
“什么……意思?”
她的话让扎克有些反应不过来。
“意思就是说,她还活着,”贝塔回答,“而那孩子是为了你才撑到现在的……为了你们的‘誓言’。”
“……”
抵在贝塔脖子上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