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是不可能和好的。
夜兔没什么和好可言,就算松阳给了个台阶,他们的回答也只有继续砍过来。松阳皱了皱眉,他本来就不想继续打,何况身边有个银时,不能让银时发现异常。
可惜银时已经知道了,他转了转木刀,警惕地站在松阳身边,满脸严肃地张嘴——
“哎呀,毕竟是吉原,我们还是换个方法,比如和美丽的小姐姐一起拼刀,来定一下胜负之类……”百华中的某人一飞镖扎在他脑袋上,扎得他痛呼一声,“总想着打架容易变老。”
松阳看了一眼百分百接月咏飞镖的银时,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之前就觉得夜王突然想和自己打有点问题,现在想想,怕不是和旁边那个和神乐长得很像的男生有点关系。是不想和对方打,干脆和自己打来展示力量吗……真要命。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对方看起来也不想和凤仙打,而是选择了和他们对峙。
这个恐怕才是真的只想战斗的疯子吧……头疼。
松阳迎上神威的眼睛,看到对方皱紧的眉头。
“我说啊,”神威摆了摆手,“你刚才那样更好一点嘛。这是怎么,不光是女人,连男人都会影响战斗的意志了吗?”
“怎么会呢,”他笑,松阳就对着和他笑,“向你介绍一下,这个人就是我战斗的意志哦?”
他的指尖顺着刀柄挪动,护手擦过他的指尖。
“银时,”他小声说,“跑。”
一个还好,如果两个一起上,那想保护银时就太难了。
“反了,”银时同样小声地回答,“你跑。”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看松阳战斗,更不可能留松阳战斗、自己逃跑。
“我能打得赢。”
“会很疼的。”
“什么疼……?”
“受伤的话,”他的学生板着脸回答,“会很疼的。”
松阳脑海里嗡的一声。
战斗会疼……当然会疼。但是,这好像一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不会向任何人哭诉,也不可能有人听他的话语。上一个问他会不会疼的是高杉,因为他确实弄碎了自己的骨头,那是非战斗伤害。但这一次是战斗时的伤害,他从来都没想过“战斗时的伤害还需要痛呼”这种事,在他的世界里,即使是普通人,也只能在“非战斗”的情况下说疼。
战士本来就不该谈什么疼痛。
但银时又说了一次。
“会很疼的,所以别想着一个人扛。我可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两个怪物,松……叶。”
松阳侧头去看他,看到白色的发丝。
“真是,学生的任务可是成长到能扛起老师的程度……就算老师不行,老师的儿子,我也得扛一扛啊。”
“银时……”
“所以快跑吧,”拿着木刀的人再次将视线投向神威,“我可不希望……再来一次了。”
心脏在跳。
喉咙哽住,说不出话。
“丧家之犬罢了。”夜王的声音冷冷响起,“很早之前,这里就不是你们的地盘了。幕府也好,武士也好,没有谁能保护谁,一切都早已被我们夺走了——你们又想做什么呢?帮那个小鬼拖延时间么?”
然而,银时只是勾了勾唇角。
“是啊,”他说,“快跑吧,别再让我当一次丧家之犬了。”
那声音里的沉重压着松阳的心脏。
很难受。但不知道为什么难受。
他对不起自己的学生……他知道啊,一直都知道,没必要到了现在才突然觉得疼啊。
心脏里鼓动着一种东西。从那颗嫩芽里生长出的东西,是已经遗忘很久的某种能力。
“跑,”银时再一次重复,同时迈步挡在他身前,“快跑,带上神乐他们,逃跑。我会保护你的。”
松阳抿唇笑了笑。
他听到月咏和日轮在说什么,晴太在对吉原的女人们说着什么,但那些都不重要了。他站在这,看着银时的背影,就像一个被四五岁的孩子逞强说会保护的母亲一样,温柔地微笑着。
然后,他的刀从银时背后抬起,直指凤仙的脸。
“我重复一遍,”他的声音落在凤仙耳中,“这个人就是我战斗的意志,只要他在这里,我就不是丧家之犬。”
银时下意识转头看他,那双眼依旧是绿色的。
“那么,那边那个蓝眼睛的小哥,行个方便,别人的战斗能别插手吗?”
“哎?”神威睁大眼,歪了歪头,“这个嘛……”
“我之后会和你打的。”
“好哦!”神威一秒叛变,“快打快打!打完赶紧——”
松阳猛地拉了一把银时,把人往旁边一推,随即刀尖正对上夜王的伞,钢铁的声音中,他听到刀身发出痛苦的嗡鸣。
真麻烦啊。好歹是伊东鸭太郎还在时从幕府拿的高级货……啊,没断,还好。
松阳再一次笑了起来。
“银时,”他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回去之后和我交往吧?”
“好好好什么都好——啊?!你说啥?!”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和银时交往的话也不错。”松阳耸耸肩,“好歹银时会保护我嘛。”
“你不和阿银交往阿银也会保护你的啊?!”
“嘿嘿。”松阳吐了吐舌头,“因为我是那种只要有一点心思就要立刻抓住的人哦?刚才银时太帅了,我觉得不抓住的话会后悔呢。”
这么说的同时,他向后拉刀刃,以刀身为支撑跃起,躲过凤仙的伞。百华似乎被晴太策反了,至少现在没有插手战斗,场上一时只有他和凤仙在动,睁大眼的神威和一时懵掉的银时旁观。
当然,还有一个人在动,那就是放下日轮后冲向控制室的晴太。只是,暂时没有人注意他那一边。
“真是的……啊啊,有朋友就已经够那什么了……谈到恋人,还真是贪心呢。”松阳漫不经心般收刀,他承认面前的是强敌,但他并不恐惧,“但是我真的决定试试了。毕竟,我就是该尝试做一些没试过的事嘛。”
——作为虚的人格,作为一种与人类相处的可能性,或是作为吉田松阳。
他反手将刀刃送出,再次与伞面碰撞,顺着伞骨向前压,刀锋点上对方胸口,而夜王的伞也撞到他胸前。
又一次以伤换伤。
然而,刀锋能够送入,而伞是钝器;夜王不会疯狂愈合,而松阳会。
他晃了晃,甚至没有后退。两个人僵持着,夜王知道再向前攻击会让刀刃刺穿自己,因而无法继续用力击飞松阳;松阳则只是笑着,绿色的眼睛不带丝毫杀意地望向他,却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夜王凤仙……”
他忽然收刀,后退几步,然后抬眼望向窗口。
夜王一怔,随着他的视线同时望去,那一刻,银时的木刀正冲向窗棂,撕开那层薄纸。
不需要言语,银时明白松阳的意思,就像松阳无缝对接了日轮那边的想法一样。
打开窗,打开天空,让太阳落入这片土地。
名为吉原的地下之城,又一次迎来了光明。
银时抬起头,迷茫地看着上方。
他有点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尤其是关于松阳。松阳跳到他身边,站在阳光中,长发衬着光辉,像是自己在发光。他看起来很轻松,眯起眼笑着,漂亮得要命,却也令人费解得要命。
“你是不是想通了什么?”
“大概想通了‘太阳公公会照耀所有人’吧。”
“喂……”
“怎么说呢,就是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纠结很无聊。”松阳看着躺在日轮膝枕上的凤仙,依旧眯眼笑着,“为了无聊的东西,已经浪费太多的时间了。”
什么老师啊学生啊,什么合不合适啊,什么懂不懂爱啊……这些都无所谓了。只要抓住银时站在他身前时那一瞬间的感动就好,毕竟,他从来都不是能抓住很多东西的人。
银时难得地皱眉看着他。
“趁着大家都在,趁着还能快乐微笑的时候,赶紧做能做的事就好了。省得守着一个人一辈子,却什么都搞不懂、什么都拿不到哦?”
“喂……所以你说交往那个事是认真的吗,你真的……”
松阳忽然凑过去,亲了亲银时的侧脸。
银时的话全都卡住了。
“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啊不,银时脸红很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