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堂跪拜于地,最后一次对他行君臣父子之礼。
庆元帝艰难地睁开眼, 看向俯首而跪的玄色身影。
那是他的长子,他曾渴盼过,也期待过的嫡长子。当年, 他能以五皇子的身份登此大位, 靠的是先皇后身后的李氏大族。
受人恩惠,必会受人制肘。刚开始的那段时日, 他虽贵为天子, 却要处处谨小慎微,仰他人鼻息而活。
从那时候起,庆元帝便知,高门大族在大周盘根错节, 隐约有压倒皇室的气势。
他一边虚与委蛇,一边又不动声色,暗自部署。终有一天,李氏大厦将倾, 皇后那一族人皆被入狱流放。如今的李氏,只不过是留下的那一支旁支在苟延残喘。
皇后之后便一病不起。他还清晰地记得,那日天已经很冷了。
玉阶上的潮气不一会便凝结成一层薄薄的霜。殿中有淡淡的沉香散出,皇后半卧在塌上,见他进来只是微微扬了下眼睑,就无半分动静。
他突然觉得气血翻涌而上,自李氏出事以来,她见他便一直是如此模样。冷淡,漠然,仿佛不是那个朝夕相处的枕边人。
“你如今见朕就需得是这个模样?”
如此寒凉的天,她却只着了一件素色锦衣。殿内虽也烧着金丝炭,却也不应该如此作践自己。
她斜卧在榻上,青丝如瀑,肌肤胜雪,唯有一点红唇,红的异样。
即使见他如此激动,她却依然云淡风轻。
她是李氏贵女,却因父兄宠爱,性子中自有一番别人所没有的娇憨与天真。只是,也不过短短时日,却像是一瞬间长大,已然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他们是少年夫妻,他虽对李氏家族多有提防,对皇后还是保留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突然,也不知为何,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不一会,便娇喘吁吁,伏在榻上缓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