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瑶睡觉不算闹腾，一夜里只偶尔会翻个身，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连手的位置都没换过。

再一细看，小姑娘虽然睡着，眉头却紧紧拧在一起，额头和鼻尖都布了一层薄汗，眼皮颤动，却像是一副梦中忧惧，想醒又醒不过来的样子。陆昭翻身起来，身子悬在她上面，又去拿她的手，就见沈清瑶双手紧紧攥着，陆昭使了点劲才掰开，掌心果然如预想中的一样，已经被她在无意识中，掐得红痕道道。

陆昭心一沉，终是觉得不对。连忙起身走向门口，喊道：“去请太医！还有孔林！将孔林也叫来！快！”

门外守着的是红云，闻言大骇，能让世子这样乱了分寸的，除了她家夫人，不做别人想。红云应了一声，忙不迭的跑了。跑时，心里不着边际的想：我这一双腿跑路的功夫，全靠给夫人请大夫练出来了……

……

整个偏殿里一片寂静，每个人的目光都追着床前正静心诊脉的老人，生怕发出声响影响了他，又想从老人的表情里，提前看出些蛛丝马迹，知道床上沉睡不醒的沈清瑶到底是怎么了。

老人自然是孔林，他皱着眉，直至将手放下，眉头都未松开。看他又晃晃悠悠拄着拐站起来，沈清璃才敢迎上去，慌忙问道：“神医，如何了？”

陆昭也敛眸看过来。孔林幽幽一叹，直言道：“忧思惊惧，一路疾行，再好的身体也熬不住。更何况，这丫头的心疾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我原以为调养了这么些年，怎么也该好些了，却不曾想……唉。”他话未说完，又叹了一声，这一声，险些将沈清璃提前送走，她颤抖着声音，不确定道：“不……不曾想什么？瑶瑶她，不好了吗？”

孔林忽然转过头来同她对视，一双幽深的眼睛里精光乍现，却也透着无可奈何。他摇头道：“这丫头什么时候好过？老夫尽力而为吧。”说罢，用眼神是以候在一边的图兰一眼，两人背上药箱，先行煎药去了。

沈清璃浑身凉了个透，仍有些无法接受。

孔林被誉为当世神医，可连他，也只敢说尽力？她扭头去看榻上睡得无知无觉的小姑娘，她那么瘦弱苍白，同这病抗争十数年，却终究，还是争不过吗？鼻头一酸，沈清璃难过的撇过头。

却发现一直守在床边的陆昭一语不发，他沉默的拉着沈清瑶的手，表情犹如困兽。

神医说瑶瑶忧思惊惧，又一路疾行。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陆昭闭了闭眼，本就懊悔的心情更加难受得无以复加。小姑娘的手就在她手里，手腕细细的，一手圈住都还有富余，一折就会断的样子。脉搏微弱，险些让他抓不住。

陆昭将她的手抵在自己眉间，那双握笔能书锦绣，提剑可斩千军的手，第一次，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清瑶幽幽转醒，除了身子重一些提不起力气以外，只有她这些天来早已经习惯了的心口刺痛，她没当回事，只觉得自己是简单的睡了一觉而已。

她轻轻咳了一声，不远处就有杯盏碰撞的声音传来，不出片刻，陆昭出现在她眼前。沈清瑶心情颇好，冲他笑了笑，是久违的心安。却不知陆昭怎么了，一点回应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