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先前让人传信的障眼法是为了给她拖延时间,那么现下这一封发自肺腑的告别信,便是在为她彻底了断他再来相寻的念头。
只温景州心思太深,纵他已与她挑明心悦,但在得知真相后,她却已再看不出他是真情还是假意,也或可说,是从始至终,她都从未看清过他。
信任一旦消失,再想重塑便会比登天还难。
再加上从他轻易任她离府的态度中,她已然自明于他已没了利用价值,而便是那日他出人意料说话时,也并未表现得对她如何钟情。
所以,她自不会知道他动心而不知,更不会知道有一种人不动心则已,一旦动念,便不达目的誓不会罢休。
而她冷静客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言说从前承他照顾的感谢,委婉的拒绝,及请他尊重她的选择,各自安好,以及满足一个失明已久的女子想要将从前遗憾缺失的山川河海缤纷多彩一一补全的心愿之旅,
却看在温景州眼中,并未能让他心有触动大发善心的成人之美,他所心想的,便是这一张隐有他的笔迹,风骨已出的小字,无不都在告诉他,她要离开他,在与他诀别。
“不配情义,静心游历,呵,”
单薄的纸张被缓缓团起的哗哗声愈来愈大,直至猛地戛然而止时,温景州淡淡垂着眸,神色晦暗的将附在信件后面,她信中提到作为谢礼,被团揉的方子重又展开,修长的食指来到那满页清秀的字迹上,一字一字的摩挲而过,低声轻笑:“南儿真是,天真啊”
敲门声陡然响起时,南榕倏地坐起,黑亮的双眸怔怔看过去时虽还懵然未褪,但握着导盲棍的双手却已蓄势待发,
直到朦胧间听到是江九安在门外简言道了平安,后自去休息后,才算彻底醒过神来,
她眨了眨眼,目光游移才猛然发觉屋内昏暗,忍着短暂休息后愈发酸痛的身体起身来到窗边,打开一条细缝向外看去,除却遥远无垠的天际还余有一片橙红外,整个天地间都已被浅浅的黑色笼罩,
而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街道两旁,鳞次栉比高矮错落的宅邸门院,楼宇金阁,一盏盏或昏黄,或明亮的灯笼,便如一颗颗坠在空中的繁星一般,琳琅闪耀。
梦阳城虽不比上都繁华,但毗邻国都,其繁华程度也不差多少。
客栈内住客的高谈阔论,店内掌柜小二的迎来送往,以及街道上的言谈笑骂,虽嘈杂纷扰,但浓郁鲜活的烟火气却将南榕蓦然惊醒,遥看日落时,孤身一人前途未卜的渺茫与孤寂悄然吹散。
虽方才只小小睡了约一个时辰,身体与精神都还疲倦沉重,但此刻南榕却已了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