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小时候经常听见母亲与外公争吵,谁也不让谁,倔强的老头与倔强的女人,比较着谁能犟到最后。
梅姨常说外公的血是犟牛的血,母亲与他一脉相承,都犟,所以两人碰在一起无解,但外公经常与母亲吵完就进屋摔东西,而母亲也经常吵完回房间偷偷抹眼泪。
后来母亲去世,外公生了场大病,一整个年头都住在医院,出院时一下子苍老十几岁。
路铮犹记得,母亲死后的那年是他最快活的一年,那一年他身上所有的疤痕都被时间抹平,连同战战兢兢的心里也被安抚…不必担心她半夜窥伺自己,也不必担心她将他锁进地下室…
有时他也会梦见她,梦见她再次将他摁进水池里,让他去死…
路铮把最后一根烟头摁灭在水泥墙上。
无处散去的过往像是蛛丝将他缠紧,他在窒息的水中看见徐念抱着猫,她站在雪夜中微笑,雪白的脚踝与雪融为一体,她朝他伸手,紧握,然后,将猫放进他怀中。
浅绿色的茉莉花在安静的冬夜盛放,他妄想她施舍他春天的干净和美好,不惜屈下膝盖臣服于她的花叶之下。
最终清醒,已是早晨五点。
这样的梦,梦过很多次,梦见那朵茉莉,梦见她触不可及,她弃他而去…
路铮洗了把冷水脸下楼。
梅姨正在厨房做早餐,窗边映着东方鱼肚白,霞光从云缝中照进厨房。
梅姨说:“小铮醒了呀,怎么不多睡会?”
路铮扯开一丝礼貌的笑,打开冰箱着拿了瓶冰水,仰头喝了一大口:“睡不着。”
路耀华正在池塘边喂鱼。
路铮走到他身边边,看着他弯腰逗弄着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