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系统好像忽然失常, 以至于连“对不起”三个字都很难说出口。
眼前的姑娘却一反常态,平素里冷酷寡言的形象不复存在,哭得越来越委屈, 话也越来越密集——
“是, 我承认初中毕业去长沛找你的时候目的不纯,但我那时候年纪也小,看到像我妈妈的人就很想靠近,没有边界感确实很招人烦,尤其是招你这种怕麻烦的人烦。但是后来, 我再见到你,就没有一次是主动要跟你产生联系的。
“你是不是现在还以为我大四去景大做毕设的时候, 是提前知道你考到景大了?但根本不是这样的。我那时候压根不知道你回来读研了。而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我都很克制、很想跟你保持距离了,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明觉得陶白很烦的你, 却又一直逼我承认我就是陶白。当你师妹我真是倒了血霉。
“后面的事就越来越离谱, 你国庆突然到长沛找我,我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呢,你就对我一顿阴阳怪气, 说得特别难听。但是我那晚, 我拿着身份证是想去机场。孟殊之所以在, 是因为他要送我去。如果你和姚星河没来,那国庆节我也会去找你。
“这种情况太多了。对了, 还有除夕那次。我这么大的人了,能不知道什么是安全的什么是危险的吗?你骂我一两句也就算了, 结果第二天还在跟我拉扯。你真的是仗着我喜欢你, 所以你才一次次有恃无恐地跟我说分开。萧时光, 呜呜呜呜,你简直不是人。
“还有上次分手,那天还是我生日呢。你说的那些我都懂,你的不舒服我也理解。我知道你那六年坚持还钱但我和薛宴不清楚,这件事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这真的不是我们的本意,薛宴明明讲过,这些钱不要你还的呜呜呜呜……
“我也不想看到这种场面,我知道你在还钱后,我还和薛宴发脾气了。也想过早点跟你讲清楚的,但是又觉得说出来也很残忍,我又不知道怎么表达。而且我不是一个很会讲话的人,因为……
“因为我妈妈去世太早了,薛望山又不是人,大伯薛宴都忙顾得上我的时候很少,我很欠缺这方面的教育。我还欠缺很多其他方面的东西,我经常不知道怎么解决,偏偏很多东西不是靠钱就能解决的,薛宴和大伯也帮不上忙,我就只能硬撑着。这些年你过得不好,我呢,也没有过得很开心啊。”
这是认识十年来,萧时光第一次听到陶尔说这么多的话。
也是第一次见她掉这么多的眼泪。以至于刚吃完的原本干爽柔软的鬓发都被汗水和眼泪打湿,潮漉漉地粘在额头和脸颊上。
他就拿着抽纸蹲在她面前,耐心又小意地给她擦眼泪,轻柔地给她整理头发,偶尔给她拍拍背顺顺气,希望她能好受一点。
后来觉得卫生间这潮湿又狭小的环境不利于她抒发情绪更不利于情绪稳定,就把人打横抱起来,就近放在主卧床上。
把枕靠垫在她后背,让她坐着保证呼吸顺畅,不至于哭得被喘不过气。
在他怀里的时候,小富婆就顶着他的胸膛低声呜呜。到了床上就盘腿坐着,仰着脑袋对着天花板呜呜。
模样真的很惨,但每当萧时光抬眸,看到她被水雾沁红的鼻尖和被水雾黏连的舒长睫毛,就还是觉得……这位姑娘哭起来有点过分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