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算了。”他往后两步靠在窗边的矮柜上,随手拿了瓶饮料给她,又拎起来一瓶递到自己唇边,“东西都整理好了?”
她跟着他走过来,接过去饮料轻声回话:“也不多,很快。”
他漫不经心嗯了声,又说:“我妈他们说会提早回来,可能初六。”
她点点头,顿了少顷,问:“你这几天要去公司吗?”
“要去。”他回答完,停了下,反问,“一个人在家害怕?”
“不会。”她轻轻摇头,“随便问问。”
不会害怕,那就是会无聊了。徐经野倚在柜子上心不在焉想着,低下声音:“事情不多,在家办公也可以。”
房间内的光线复古昏黄,空气里漂浮着奶油甜点和水果酒混合出的又清又冽的味道,桌子上突然爆发的笑声淹没了他的后半句话。他原本觉得身侧的人应该没有听清,可下一瞬她忽然咬着吸管无声笑了起来,虽然她始终看着牌局并没有看向他,可素净侧脸上的清透笑意是最直观的回应。他低眸看着她的柔软脸颊,心也像是陷进丝柔里,被薄薄的酒精渡着,轻飘飘浮在云端。
她不知道,他其实很喜欢在人多的嘈杂中与她单独低低说话,尽管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但这种时候他会有种他们俩与众人隔绝在另一个透明世界的短暂错觉。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可以淡漠旁观芸芸众生,转头时永远有彼此作伴。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她也不知道。
这对于他大概是始于很年幼的时候,从记事起他就隐隐觉察到自己跟其它同龄人的不同,他仿佛天生对这世界兴致匮乏,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爱好,也没有标准明确的喜恶。他用功学习,是为了达到长辈的期许,他参与聚会,是为了保持社交的圈子,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为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这在曾经许多个肃寂的夜里让他感到无比空虚。
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他去看过心理医生,几次的评估结果都是健康。他也短暂找到过感兴趣的事情,比如开工作室,可那种热度一样没有维持太久,热血散下去的时候他比从前更觉疲惫,他机械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里,可生理越是压迫心理就越是厌恶,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要这样荒芜下去了,然后,她出现了。
其实她早就出现了,早在他十四岁那一年。只可惜那时候他还不能未卜先知,她不是没人要的小姑娘,她是他的礼物,老天弥补给他一个人的礼物。
这份礼物在七年之后他才偶然拆开。七年时间很长,足够一个高傲冷漠的少年沉稳成熟,也足够一个小女孩儿悄悄长成大姑娘。他记忆里关于她年幼时的形象只有零星几个模糊片段,然后从她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开始骤然变得拥挤,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她的幼年,仿佛他们就相遇在成年的时候。这种陌生又熟悉的矛盾感始终萦绕在他们之间,所以有时候他清醒她是妹妹,有时候他又恍惚,她是独立的个体,是成年的异性,是机缘巧合下最终陪在了他身边的人。
他曾经做过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从她第一次叫他哥哥到她第一次来到他家,再到他第一次送她礼物第一次背她回家第一次跟她看电影等等等等太多个第一次,切身详细得不像是梦境而像是纪录片,最后半梦半醒睁开眼时,他模模糊糊望着天花板上的纹路,终于迟钝意识到了那种矛盾感到底出自于哪里。
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