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年显然已经是弥留之际,看着李丛走进来,他伸出手,想要交代后事。
李丛没有接他的手,他在边上寻了一个矮兀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李丛捧了一本账目,在和李年商量葬礼的事。
“家里有些难周转,到时候,就卖了西市的几间铺子,勉强能办下丧事,只是棺材的料子恐怕拿不出什么好的了……
……度亡的话,照例是请道士的,但是如今的天子似乎对道士有些厌恶,你看不如找些和尚来?”
李年听着李丛一项又一项,极为清晰冷静地和他说死后的琐事,心中惊诧万分,而后是一片寂然的冰冷。
许久,他问道:“你都知道了?”
李丛合上账簿,笑了一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部都知道了。”
李丛看着李年,饶有兴味地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到什么表情,李年也如他所愿,满是皱纹的干枯的脸上淌下两行泪。
李年心中有些怅然,李丛已经知道了,他不是李丛的父亲,而是与李丛有血仇的仇人。
李年睁眼看他,这个时候,他像是李丛真正的父亲一般,教导着他:“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太过危险,不要以身涉险,好好活着,不好吗?”
李丛怔了片刻,他说:“不好。”
屋内陷入难言的寂静。
李丛开始回忆他的一生。
那时他只有四五岁,在院中玩蟋蟀,有人找到了他。
他以为那是一个有些怪异的大人,他并不理解那个人所说的话。
后来他理解了,挣扎过,接受了。
当年南朝灭亡后,南朝太子的侍妾,胡姬贺兰氏抱着他们的儿子逃了出来,那个儿子就是李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