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着眼睛,漂亮的小脸蒙上一层有点忧郁的怔然:「我小时候被送回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我妈妈……我跟他们平时也不是经常见面……从小就是……」
顾衍没有再问,搂在她背上的手臂徐徐收紧,低头吻了吻她头发:「我知道了。」
那天之后家庭成为两个人之间默契缄口的话题。学校替顾衍压住了被打的那两名学生的家长,最后以赔偿三万块钱了事。他自己那点存款全部搭进来勉勉强强算是堵上,只是这一来一去生活费也拮据起来,他自己在食堂每顿一个素菜也能坚持,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约会时带她去街边的小饭馆。他口袋里窘迫,没有脸嫌弃人家,但那种地方配不上他的姑娘,他宁可站在西餐厅门外等着她一个人在里面吃完,也做不到带她去那种地方受罪。
所以那段时间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得不骤减。开始是一周,后来是十天,再到半个月,幸好期末复习是个很好的合理借口,还能聊胜于无地遮挡一下他无用的自尊心。
圣诞节那天两个人约好见面。
餐厅是她订好后告诉他的,她解释说是因为她有会员卡才能在节日里订到,又软声跟他抱怨圣诞节人太多了,这还不是她最想吃的。
他在电话里安抚说下次再带她去吃。晚上他特意提前到的餐厅,前台服务员查询过后告诉他,裴小姐在预定时已经付过钱了。
他怔了瞬,明知故问:「可是我们还没有点餐?」
「是的先生,裴小姐也是预付。」服务员弯身系看了看电脑屏幕,「她预付的金额是两千块……您看您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帮助的吗?」
顾衍唇角僵了僵,暗暗捏紧兜里的钱包,摇头:「没有了,谢谢。」
这一顿饭便注定吃得不太安乐。尽管她为了来见他还特意穿了套黑色小香风格的套装,长发盘在脑后,露出了白皙耳垂上的珍珠耳环,优雅又贵气,仿佛财阀家下来巡视自家餐厅产业的大小姐。他看到第一眼是移不开视线的惊艳,随即又忍不住地出神想,她耳朵上的一颗珠子能抵他几年的生活费。
但心里再多难言沉闷,毕竟两个人已经有半个月时间没见。她心情似乎还不错,他暗暗调节着自己的情绪不想扫她的兴,直到从餐厅出来时两个人又恢复了往常的相处,他握着她的手缓步走在人群里,看起来只是对儿颜值般配的年轻情侣。
两个人都没有去说刚刚那顿饭钱的事。她细声讲着自己在准备的考试,还有最近看的一本奇奇怪怪的外国文学,顾衍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插在裤兜里的那只手臂细看之下绷得越来越紧。
那里面放着他给她的圣诞礼物。可是此时此刻,他不敢拿出来。
礼物是他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头疼的事情,她平常用戴的那个水准的礼物他根本送不起,就只能在心思上另辟蹊径。他想了几天,最后想到她在山上时画的那幅向日葵。
支教时因为时间空闲她经常会画画打发时间,产出不少,画人画物的也都有,但回来收拾行李那天他看到,那幅向日葵是她唯一带回来的画。
心理学上讲每幅画或多或少都能代表作者在创作时的心境。他不懂心理学,也不懂艺术,但他知道她画得不错,是完全可以进行观赏的水平,以及那幅并没有向着太阳生长的向日葵,或许对她确实有更深层次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