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看了我半晌,忽然又问:「你恨我么?」
我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
他抬眸:「有恨?还有什么?」
我老实答:「不理解。」
我不理解他对我忽好忽坏的态度,我不理解他一边对我发着坏脾气一边又做着帮助我的事,我不理解我想离开江城这件事为什么让他这么恼火,我不理解他说出那些让我担惊受怕的话但实际上又仿佛并没有真正伤害我的打算。
车厢里的氛围沉寂许久,他双手叠在脑后枕着,最后低声说:「我也不理解。」
我转过脸去看他,他望着前方,眼底罕见流露出茫然:「如果陌生人同时看到我和你,会一眼看出我们是兄妹关系吧?」
我再一次不理解他这没头没尾的话:「……也有可能是叔叔……和侄女。」
他忍不住笑了声,睨我一眼:「你是在说你自己年轻吗?」
我没搭腔,他继续自言自语:「确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那么小小一只,还没我养的狗大。」
我抿抿唇,心想你还好意思说:「那么小一只,然后就被你拎着领子扔出去了。」
他这种人就是永远也不会惭愧:「谁让你从小就看着就不聪明,话都说不明白。你在我家里,说不出来自己是谁,就知道傻哭,我不把你扔出去难道还把你放腿上哄?」
我无奈撇嘴,懒得跟他再说,他却还没完了:「当时你很害怕吧?」
又是废话。我当时坐在花园里哭到半夜易庭谦回来,他看见我这满身泥土快要断气的样子也很吃惊,进门把他儿子从卧室里薅出来打了两巴掌,又骂了一顿。那时候我以为他是在替我出气,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一直认为他是个好父亲,我把他当成全部的依靠,我以为他能保护我,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过来,那一晚其实是他在向他的原配夫人表态,我和易森,都只是他的工具而已。
驾驶座上的人低声感慨:「你能活着长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我怔怔垂着眼睛:「是啊,你也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