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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暗想,看来姑娘梦里那个神仙确实教了她不少。

这边纪淼淼却不知众人的心思,只是不断地想起自己刚刚翻开第一页看到的那几句话,什么“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又什么“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难道女子生来便低人一等不成?

她又不可抑制地想起原主来。

其实京中如她一般,甚至行径比她还要过分不知多少倍的男子有很多,却只因为原主是个女子,便人人都要指摘她的不是吗?

从来到这里之后,纪淼淼也不是没有听过一些人背后对她的指指点点,她只是装作不在意,告诉自己,舌头长在别人身上,但心却是她自己的,只要自己明白自己的心是什么颜色的,别人如何说又有什么所为呢?

直到今日翻开这本《女诫》,看到那几行狗屁不通的歪理,被她埋在心中的委屈才一股脑儿涌了出来,不仅没有减轻分毫,反而变本加厉,成了汹涌的洪水,争先恐后地想从眼眶中夺路而出。

“纪姑娘,我这里并没有那本书。”

直到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才堪堪浇灭了她胸中那团郁结不散的委屈。

陆暄看了看那本被她扔在地上的《女诫》,又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将桌上叠成一摞的书一本本拿下来,《论语》、《大学》、《礼记》、《战国策》,却唯独没有那本《女诫》。

敏锐如纪淼淼立即意识到了不对,虽说《女诫》一书本就是写给女人看的,可这屋子里听学的主角是纪淼淼,陆暄充其量算个伴读,学习的内容自然应当以她为主,焉有纪淼淼有他却没有的道理。

更何况,若是这邵远之当真准备教教她什么叫女子生来卑弱,她那把她当宝贝似的爹会不在正式讲学之前检查检查先生教授的内容吗,若是检查了,又岂会放任这本原主看了大概会掀桌子的书好好地躺在这里,他又不是不知道原主的脾气。

这么一想,纪淼淼便冷静了许多,只是对邵远之仍没有什么好脸色,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纪姑娘,可愿意听听在下的故事?”邵远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纪淼淼没应声,他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在下少时失怙,家中还有个年幼的妹妹,母亲辛劳,却从没说过要再嫁,也从没抱怨过一句苦,就这样撑起了整个家,还供我去了乡中最好的私塾。”他声音低低的,吐字缓缓的,仿佛一边说一边回忆,嘴角还挂着抹温柔的笑意。

“我家乡那边农活重,到了秋收时节更是累得人一天下来腰都直不起来,别人家有个男子都整天喊天喊地地说累,可我家只有我娘一人。”他顿了顿,歉然一笑,“我忘了,纪姑娘从小生在京中,当是不知道这些的。在我们乡里,每年收割都像抢,晚一点庄稼便要烂在地里了,收完了还要给朝廷交税,按人头算,我家有三个人,却只娘一人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