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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才发现,纪岳连心中忘不掉的那位,乃是他的发妻余氏,可活人哪儿斗得过死人呢?

总不能让她把余氏那副大概已成白骨的尸身从泥里刨出来,再当着纪岳连的面给他表演“她的贤良淑德都是演的”吧?

于是连氏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这唯一的儿子,想着他毕竟是个男子,长大后只要稍微比纪淼淼有出息,她母凭子贵,总归能在纪岳连心中与余氏比一比分量的。

可是往往便是揠苗助长,她越是希望纪涟事事优秀事事都比纪淼淼强,却将他养得越发懦弱没主意了。

小时候看不出来,长大了这唯唯诺诺的毛病便越发让人讨厌起来。

她看着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竟长成了这样,心里越发着急,干脆狠心将他送到登州读书去了。

登州虽离上京不远,可到底不在上京,不在将军府,纪涟从小长到这么大就没出过这么远的门,成日给她写信,信里哭哭啼啼的净说些不顺心的事,字里行间就一个意思,希望娘赶紧把自己接回去。

可连氏却是越看越烦,恨自己生了个这般没出息的儿子。

今日她又收到了登州来的信,读完便扔在一边,脸上被昏暗的烛光照得明暗不定,想也知道心情肯定不怎么样。

她那陪嫁丫头红杏,如今玉春苑里的大丫鬟在旁边看着,知道肯定是涟少爷又惹夫人不高兴了,这场面她不知见了多少回了,该怎么哄心里早就有谱了,上前一步,一边给连氏捏肩,一边轻声道:“夫人不必忧心,玉不琢不成器,咱们少爷那是还没过了命里的那关历练,等以后再长长,指定是个一表人才的才子啊!”

往常连氏是最吃这一套的,然而今日她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消气,反而直接将那封信撕了扔在地上:“以后以后,等到了你说的那以后,都不知老爷还记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了!”

红杏吓得赶紧跪下,头都不敢抬,只道:“奴婢错了,奴婢嘴笨不会说话,请夫人责罚。”

连氏这几日本就被给纪淼淼送《女诫》那事弄得心里郁闷,纪涟这一封信来得更是火上浇油。

眼见着纪淼淼那个没娘的整天作天作地让纪岳连心里光惦记着闺女,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在登州“悬梁刺股”的儿子,本想着陆家那小杂种来了能让她少给自己添点堵,却不想反而弄巧成拙,如今纪岳连不仅对纪涟的事毫不关心,甚至已经几天没来看过自己了。

她越想越恨,心中的恶毒仿若实物,就要透过那双勾人的眼化作利箭将钟毓院中的纪淼淼射了个千疮百孔。

“起来吧。”她轻启朱唇,仿佛毒蛇“嘶嘶”吐着蛇信,“备纸笔,我要给宫里的姐姐写封家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