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儿点点头:“说起来,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裴勇将军就是那么说的,他说那天他带兵埋伏在山脚下,本是为了在那群豊国人逃走时抓住他们,可是没等到他们,却等来了爆炸。裴将军说,那日你们虽然不知怎么点燃了藏在山中的炸药,但好在盘螭山并不高,地形也不陡峭,而且那些炸药的威力也并没有那么大,只造成了小型的山体滑坡,他带着士兵们躲过碎石之后立刻就上去救人了,可是你们所在的山顶土质最松散,发生了好大的……好大的什么来着?”
“凹陷。”纪淼淼答道,她记得昏迷前,自己似乎曾经下落过一段。
“对!凹陷。”慎儿继续道,“所以,除了你以外,其他人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法飞天遁地,都被碎石砸死在了里面,而姑娘你之所以能活下来,都是因为纪涟用身体保护了你。”
慎儿顿了顿,脸色变得有些差,似乎很不愿回忆起那场景一般:“他应该没说谎,裴将军处理那些人的尸体时,我去看了一眼,虽然其他的人也都被石头砸得血肉模糊的,可是纪涟少爷最……他身体几乎都断成了两段,若不是脸伤得不厉害,我都不敢信,那会是他……”
“好了,别想了。”纪淼淼温声道。
慎儿点头称是,小脸依旧煞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纪淼淼心情却很复杂。
那日在山顶,纪涟畏畏缩缩的样子仿佛刻在了她脑海中,怎么也想象不到那人最后该是用怎样的姿势飞扑过来,将她护在了身下。
按说她是该恨他才对的。
与他有血缘关系的是原主而非她纪淼淼,可是被他害到家破人亡,甚至连活着的资格都需要别人恩赏的却是她纪淼淼。
即便是在将军府中生活的昔日,两人也是连点头之交算不得,更称不上姐弟的,仅仅比陌生人更熟悉一点的关系,更别说他后来还给纪淼淼带来了那么多的不幸。
可是莫名地,她对他却只有可怜,或者多少有点怨,却称不上恨。
那点因着纪岳连的枉死而生的恨,分给闻氏一点、分给慕容冶一点,再分给不晓事理的先皇一点,便已经够了,再分不出一点来,给她这个唯一的“血亲”了。
若说是他的怯懦导致了悲剧,那么导致他怯懦的,又是什么呢?
纪淼淼不知道,可她知道,就是这个怯懦的少年,在生命的最后一秒,或许是忏悔使然,也或许是日日夜夜的愧疚让他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用他并不宽阔的肩膀替这位同样也没有做好“长姐”这个身份的长姐,挡下了从天而降的碎石。
或许,最后的纵身一跃,便是在对纪淼淼说那句,他直到最后都没说出的对不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