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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北宫鹄和夙璃已然在后台卸去华贵,裸身相对,如同被拉长的身架子的一对婴儿一般,周围的同侪们很吵闹、一方面是急着去领红包里装着的当日的薪水,一方面是处于饥饿、却又不能够满足饥饿所造成无法发泄的悔恨。

他与夙璃都很安静,就像从始至终两个人都没来到过这里一样。

也许夙璃要感谢那一次临时拼凑起来的本地商人卖年货活动,否则夙璃这样没走过几回庙戏戏台的业余人手与北宫鹄那样特地被请来撑场子的名角根本无缘相见。

在那次活动里,由于事发突然,商人们除了重金请来的两三个名角之外,还从各个小戏班子里临时抽调了一些没有什么经验的小戏子组成临时戏班,连戏台都是当天早上临时搭建的,舞台表面上光鲜,实际上却异常狭窄,几乎没有后台,几根竹竿由工作人员牵着一帘幕布环绕着围起来,男女戏子们不得不混杂在一起换装。

夏日长风里时不时地掀起帘布的一角,就会有小孩子们对在那里看稀奇,偶尔也混杂着几个大叔与流浪汉似的可疑人物。

戏台大过天。走秀过程里,没人敢再在意名角还是龙套,生角还是旦角,光着身子还是得直赶着穿衣服,只要换装迅速,上的妆不花,商人们和台下观众满意,一切才会好过,尤其当日结的薪水,才不会被扣除。

要是再好一点呢,就看看赞助商有没有心情足够好到,有下一个场子可以再排给夙璃们这些小龙套般的“散户”。

然而在台上的时候,与北宫鹄肩并肩一起走过台下群众闪烁如织的眼光,夙璃会突然忘了这些生计的烦扰,自然地在戏台上,融入到角色里的喜怒哀乐,对阵中夙璃饰演的刀马旦和武生北宫鹄耍花枪的时候,夙璃将右手搭在北宫鹄的左肩上,斜踢一字马,压制住北宫鹄的身形,形成了一个女上男下的对峙。

那瞬间两人第一次正式对视,在分别了那么久之后,久得如同过了几生几世,不要说他们自己,连周围的人与事,都早已经物是人非。台下的观众立刻哗啦啦掌声一片:北宫鹄和夙璃形成的那一刻、是专属于他们的瞬间,时光凝固在北宫鹄夙璃之间、不再流转。

夙璃并不知道那是北宫鹄,可是在某种意义上,她也知道,那身装扮里的眼神有一种夙璃熟悉的东西,虽然她说不出来是什么。夙璃常常问北宫鹄:“我为什么这么思念你?”她边说着,边从背后抱住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第253章 纵容

每当这个时候,即使身体纠缠着紧紧相连里、怎样得向着彼此地动山摇,北宫鹄和夙璃却依旧冷冷地各自坐在原地不动,等候着分离那一刻的降临,就如同等待着初冬的第一场雪、静静地降下来,飘飘摇摇,如同天使的信笺、带来天上的讯息。

夙璃常常在想,究竟是什么会使北宫鹄会接近她、进入她?可是即使北宫鹄就在夙璃面前,夙璃却无法问出口——夙璃深深知道任何有原因的开始,将终止于那一个特定原因的结束。

若北宫鹄只是随机地捡起了夙璃,仅仅出于凑手与方便,或者一时地兴之所致,那么,北宫鹄会出于更加便利与随兴抛弃掉夙璃。于是出于自保,夙璃不止一千次地问她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跟着北宫鹄、忘记一切,甚至忘记她自己?”

尤其是每次北宫鹄在夙璃里面涌动、她快要丧失意识的时候,她恨不得立刻就能够给她自己一个答案,这样一切就都不会无休无止、没完没了,这样当北宫鹄回头走开的时候、夙璃也会自然转身离去。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随着时间渐渐过去,随着夙璃对北宫鹄的日渐沉沦,她已经早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不得不放弃了探询这一切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