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事,白止并不惊诧,仰身靠着椅背,缓慢地说:“转世后的他不是他,早叫你分清楚了,偏要惦记着,找到了又如何?”
“可这世的我也不是我,先生是想与我辩证这些?”珞泱不以为然,笑盈盈地反问他。
白止端起茶盏,饮了几口,并不说话。
珞泱便继续说道:“先生知道我的秘密,我也知道先生的秘密,我能猜到先生怕的是什么,但我与您不同,未来于我犹未可知,我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不放弃又如何,命数不可变,我改变不了大周,你也改变不了他。”白止轻轻叩着桌案,目光晦暗地说。
“先生要信命数?可是我们本身就是命数之外的存在,世事无常,命数也会有变数。”珞泱面色无惧,坦言道。
白止侧目多看了她一眼,笑着评价一声,“你倒是无惧无畏,我年轻时也如你这样。”
“您不算老呀,现在也依然可以无惧无畏。”珞泱目光并不闪躲地凝视着他,诚恳地说:“先生,再试一次如何?不试也败,试了却有一丝转圜,何况如今的局势与以前大不相同,既然做了那个变数,您总不愿安于山野之间的。”
壮志未酬谁又甘愿安于山野,可之前东宫的败将他的一腔热情打消一半,他败过一次,也付出后鲜血淋漓的代价,偏偏少女的话还是敲打在了白止的心坎上,如夏日平静的湖面突如其来的风疏雨骤。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辽阔的窗外风景,“人总要为自己的年轻气盛付出代价,我若入太学,入仕途,动的是谁的利益你应当清楚,这一世你是谢家的女儿,你甘愿把自家的利益割舍,反手献上?”
“盛极必衰,谢家的盛到了极点,天子已经对赵家动了手,若不想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谢家只能自己打破这个僵局,有得必有失。”珞泱唇边带着笑,轻声说道,“先生,我不怕输,我没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可我不能等着您说的结局来临。”
白止长久地盯着面前茶盏中漂浮的茶叶,目光微动,静默些许,他慢慢地开口,“罢了,年轻气盛,一腔热血也是你们的本事。”
“我便陪你们再赌一回,左右不过一败,孑然一身,有什么输不起的,于炳与沈黎那两孩子,也不能白白丢了性命。”
那是白止早年那两个身陨的弟子名字,这两人少年卿相,也曾意气风发,却陨落于世家与寒门的利益冲突中。
珞泱闻言侧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对面的人缓缓一笑,替她倒了一盏茶,水声清泠泠的,溅出一道声响,室内的空气终于轻缓下来。
珞泱便抛弃了端庄的坐姿,捧着清茶,凑上去,小声询问,“先生既然决心要自己闯出新的命途,应当不会吝啬与我分享一下旧的命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