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他缓缓将目光移向身前之人。

“李修，我真羡慕你。”

真羡慕他。世人皆知萧渉傲骨铮铮，锋芒逼人，李修却温和守礼，庄重端方。无人知道那年殿试时他紧张得几番目眩不敢直视龙颜。看见试题，他绞尽脑汁作出一篇战策论。

可身旁的人脊背挺直，看着皇帝徐徐说道：“臣不以为然。”

在皇帝越来越不加遮掩的怒气当中，他平静地说完了自己的见解。萧渉低着头想：真羡慕他。

今夜，群星闪耀。

方才在生死间挣扎之时，萧渉想的是母亲、妻子与儿子。母亲贫病一生，好日子才过了三年，也不知道听见他的死讯会作何反应。宁熙那样可爱，总是开心着，所以他连给她说不顺心的事都不舍得，再难也笑着回家。天知道他有多喜欢和她在一起，可他总是没空。百日宴后他请几日休沐，她兴冲冲地提前列好待办之事，他不忍她失望，但不得已。只好在心里想：此事了结后一定好好补偿。可是没有以后了。儿子那样小，温温热热的一团，他不停地量他身长，迫不及待地想他长大。想教他读书写字，授他世间道理。可惜他不会记得自己的父亲是谁。

现下，意识渐渐抽离身体，他却再无任何杂念。恍惚间，仿佛回到那个白河泛舟的夜晚。

抱负很快就将实现，前途在眼前展开。

“就差那么一点了，”萧渉遥望着星空，气息微弱，“我好遗憾。”

“晚泊……”李修喉咙哽咽。

合眼前，萧渉微微笑了。幸而还有李修。

他想道，眼前这个人将他当成挚友，是朋友里最相合的一个。而他却从未说过李修是他最好的朋友——

有件事李修不知道，他是萧渉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