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去过的人都不曾再回来过,大家也不知道去寻圣路的人们究竟是到了仙境,还是已经死了,如此走的人便更少了,人啊,总是怕死的。
和一直被困在村寨里的omega们不同,安怡欣是知道怎么离开的,图长安就是顺着这些omega们所指的路走到的村寨,图长安告诉过她。
于是安怡欣就这么一步一个脚印地背着翟澜走过了蜿蜒而漫长的山麓,趟过小溪,听了好几晚野兽的咆哮,在背包里的吃食几乎全部被消灭干净后,她这才和翟澜相互搀扶着走到了“圣路”之上。
那是无边无际的山峦之中,隐隐约约看见只露出一点点颜色的铁路轨,那是一条已经看着过于破旧了的,却被无数人簇拥着的绿色铁路,因穿山破石,人群汹涌而让人忍不住驻足惊叹。
车鸣而青天散,千里而鸟飞绝。
安怡欣看着那火车轨上打着车鸣,却慢得惊人的火车,不由陷入了沉思,沉思了良久却也依旧寻不得思路,她用挤出来的气声问翟澜道:“这是什么?”
那时候翟澜刚刚买好票,脸色苍白地抬头看了一眼缓慢到站的绿皮火车,随口答道:“绿皮火车。”
安怡欣不相信,她是坐过绿皮火车的,绿皮火车不会这样,于是她反驳道:“可这车子好慢。”
她问得认真,却不想翟澜会因为而笑起来,翟澜笑得温柔,只柔声地说着:“慢些好。”
安怡欣不理解,她只是接着咬紧牙关,作了闷不作声状——她不明白为何慢些好,也不明白为何这么慢的玩意也能叫火车,她只是着急得想出去,想离开,她头晕目眩,耳畔皆是噪音。
而且……身边的气味实在是太呛人了。
她和翟澜为了寻这个火车,走了好几日的路,浑身早就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像乞丐,也像疯子。却不想和她们一起搭车的人们会都挑着担子,或带蔬菜瓜果,或带腌菜腌酱,混天然的乡土味和杂七杂八的酱味,和那人群之中的汗臭融合到了一块,在太阳之下蒸腾出了呛人的气味,像是拉坏了的弦,跑调了的歌声,被倒满了污水的河,让安怡欣本能性的反感。
她浑身的刺竖了起来,死死地抱着翟澜,努力嗅着翟澜身上那股她闻不出是什么味道,却极为喜欢的香气,妄图逃离这人间。
可翟澜却显得极为快活,她买了票后还有心思和一旁守着担子的奶奶搭着话,她本就不怎么会说苗语,老奶奶说的话有点像苗语,又不像苗语的更难辨认,可翟澜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还聊得乐此不疲地,完全把一旁的安怡欣给忽略了!
安怡欣想自己应该打断她们谈话的,毕竟她和翟澜才是一起出来的嘛,她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此刻就更应该浑身戒备,就应该不理会其他人,就……至少不应该把她一个人晾着吧。
但安怡欣到最后都没把这些话说出来,也许是因为老奶奶在那里说着“我想去看看小孙女哦”的声音真的太天真,也太快乐了,也许是因为翟澜真的很久很久,没有流露出这么开心的笑容了……让安怡欣不忍心打断。
后来她们上了车,车子缓慢地开着,就像一个散步的巨人,看得旁人只能干着急,但翟澜依旧是开心的,开心到安怡欣想问她:“你为什么这么开心呀?”“是因为离开了村寨?还是因为我把那些人送进了监狱呢?”
却不料她的后槽牙咬得太紧了,一下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便只好伸出脑袋,轻轻地蹭了蹭翟澜的脸颊,试图用肢体的语言表达着自己心里的思绪。
只可惜的是翟澜根本无法通过肢体动作理解她的想法,反倒是见她蹭了蹭自己,以为她也想看车内的情况,便整个人往后靠了靠,努力地给她腾出了视野。
便是她这么一靠,车内的境况便直接往安怡欣的眼睛里撞去——太多人了,老人,壮年,还有幼童,除了幼童吃着麦芽糖或者自己的手指外,老人和壮年们身边都是两个大篮子,篮子上还有一个扁担,像是这边人类统一的行装,很是奇妙。
但奇妙的还不止这么些呢,他们应当是在山区里生活久了,嗓门都很大,也很清亮,熙熙攘攘地大声地说着话,却都是不同的口音,字词语调间都不一样,却也都生涩难懂,大家却聊得极为快乐,好像完全意识不到这火车有多慢,还开心于能多聊一点,多说一些话呢。
“很神奇吧!我以为也只听说过‘慢火车’上的情况,不承想今天运气这么好直接来体验了。”翟澜在安怡欣身边小声地嘀嘀咕咕道。
“慢火车?”安怡欣不解,努力从牙关间挤出了声音问道。
翟澜听她疑问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对哦,你不知道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