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颐呐周颐,这就是她的周颐。
一想到这个失而?复得的人此刻就近在咫尺,哪怕是闭着眼睛那片忽然而?来的热意也弄湿了眼眶。
展信佳其实一直都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周颐有多爱她,也一直都明白自己在对方的心里究竟是占据了怎样的地位。
那些曾被时光所陨没的岁月里她一直都想要回应的,可事实却是那么的残酷,身处风暴之眼中的她无?法去回应那个小太阳炽热的真心,更?无?法奋不顾身的去跟随对方的脚步。
她曾经那样卑劣地放弃过周颐,她知道她所有的好,也知道她所有的不甘,可那样没有能力?,慧而?不寿的她又有什么资格能陪着她一直走下去呢?
那年周颐向她表白,明明她的内心是那么的欢喜,可面上却要装出一副冷漠的模样来,她瞧见了那个女alpha受伤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甚至没有理智的接过了对方手中的花,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她很想和她一起的。
她有过放纵的,有过尝试的,更?有过想要留下周颐的,可那年太年轻,关心则乱,被一份篡改了数据的文件和一个处心积虑的人获取了信任之后就乱了心神,她想要冷处理那段感情?,想要让周颐对她失望,想让周颐慢慢地放下。
有人告诉她或许遗忘才是最好的选择,时间总能抚平所有的创伤,长痛总不如短痛。
她信了。
她很明白对方只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周颐是那么的简单那么的纯粹,她很想珍惜她,小太阳是不应该被这肮脏的凡世所染指。
可一日复一日,一月复一月,她还是忍不住地沉沦了。
她放弃了所有,妄图那样便?可得到片刻的安宁,可周颐身边发?生?的一次又一次的意外无?一不在警告着她要尽快的作出抉择。
那年青涩而?又莽撞,分不清好坏的她与那个人又见了面,谈及了所有发?生?在她身边不寻常的事。
她惯是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父亲不肯承认她的存在,母亲早早逝去,身边没有任何?的长辈,更?没有亲近的人,只有那个受害人对她感同
身受,对她倾囊相?助。
展信佳一直都很感激她,也一直很信任她,可偏偏最后的一切都是对方早已?设好的局,只待她乖乖地落入网中,好将?她拆解入腹。
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那是她最信任的一个人,也是将?她从怨恨中拉出来的一个人,可偏偏就是那么的一个人,却给了她新的仇恨,新的欺骗。
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她对宋仲先的不信任和仇恨让有心的人钻了空子,他们?本该是最亲近的父女,却偏偏因为那个伪善的人而?成为了仇人。
她如此的信任那个人,遇到了难事,第一时间就是想到了对方,想寻求对方的帮助。
她们?见了面,谈及了近些日子所发?生?的事,对方很坦白地告诉了她周颐的存在确实是让她的身生?父亲感到不满意,而?那些意外就是在警告。
从没有怀疑过的,毕竟那个人就是宋仲先的枕边人,是他的原配夫人季凉。
身为小三的女儿的她曾受过那位原配诸多的关照,她内心一直都很感谢季凉,异地而?处,她自问做不到对方的那个地步。
“再不做手术的话就来不及了,你父亲只是想你好。”坐在轮椅上的那个女人对她说道,“至于联姻的事…他是急了些。”
那么些年宋仲先都从来没有联系过她,可当她考入大学填志愿的时候宋仲先却以极为强硬的姿态要她去往京都,她没有办法,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对方所拿捏着,所以妥协了。
可第二年宋仲先就为她安排好了联姻的对象。
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也不了解的alpha,是男是女她都不知道,只知道宋仲先要她必须嫁。
一切只因为她是一个柔弱的omega,对于她的家?族来说,omega大约只有联姻这一个用处。
“对我好?”展信佳听后却轻轻地笑了下,“为了我好,所以便?剥夺了另一个人的生?命,将?对方的心脏挖给我?为了我好,就是治好我,然后把我当做工具一样的许配给一个陌生?人?”
季凉沉默了。
宋家?这个庞然大物能维持那么些年的繁荣昌盛,背地自然是少不了像展信佳这样生?不由己的人。
一切都只是为了家
?族的未来,个人的意志并不重要。
展信佳的眼里透着冷冷地嘲讽,那时的她还不够切身的明白到“三人成虎”的含义,只知道打从自己懂事起,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便?总是喜欢要求她这样或是那样,她讨厌那样,讨厌自己被人控制着,像个提线的木偶,甚至连选择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够:
“季阿姨,请你转告我的那位父亲:这样的手术,我不会做的,至于联姻——”她讥讽着,“他那么喜欢那个alpha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嫁?让我嫁,休想。”
“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一眼,而?我长大后,他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我和周颐分手,然后嫁给别人。”
她拒绝了:“我不会同意的。”
季凉沉默了半晌之后叹息道:“可他终归是你父亲,是想着你好的。”
“是么?”她反问,“‘为我好?’就让我从来都没有享受过父亲在的感觉?”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明显的怔了一下,然后那双好看的眼睛便?有了片刻的失神。
她一下就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有些踌躇道:“…抱歉。”
若她要拥有一个完整的父亲,那季阿姨的女儿势必便?会失去一个父亲。
她本就是小三的女儿,本就是她的妈妈对不起季凉,季凉待她如己出,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当着对方的面说出那样不讲道理的话。
“没有。”季凉温柔的笑着,像一个母亲原谅自己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大度,“父辈的事本就不应该牵连到你的。”
展信佳沉默了:“……”
季凉总是那样的好,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讨厌自己的身上流着的是那个背叛了季凉的男人的血。
她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人真的都是会变的吗?曾几何?时,宋仲先与季凉也是青梅竹马,情?谊颇深的一对佳偶,可成婚后不过而?而?,宋仲先就背叛了季凉,有了她母亲,更?生?下了她。
展信佳,展信佳…她记得自己名字的含义,那位一直跟她母亲的保姆有跟她解释过她名字的由来:愿她的出生?能是一封跨越了山河,抵达正确的人后所带去幸事的佳信。
见字如面,一生?安好。
那么美好的祝愿,可偏
偏她却是一个见不了阳光的私生?女。
少年的她怨恨诸多。
恨宋仲先,更?恨自己。
“就算联姻的事情?不谈,那手术呢?”季凉担忧道,“照顾你的李阿姨说你最近时常低烧,更?有神志不清醒的时候?”
“信佳,”女人关切道,“你该动手术的,不要再拖下去了,与你匹配的…”
“季阿姨也觉得我为了活下去就应该去夺走另一个人的生?命吗?”展信佳打断了她的话,淡淡地问道。
季凉焉地沉默了。
善良的季凉自然是不赞同这样的手段的,可展信佳的信息素太过特别,能与她相?匹配的现有冷冻器官少之又少,就算移植成功了的话存活率也只有30%,宋仲先也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了合适的人,给展信佳做心脏移植。
可展信佳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宁死也不同意如此手术。
“宋家?…宋家?会给那个人家?里很多的钱,这本就是自愿的,你不必感到自责。”季凉用干瘪的语气安慰着少女,想让她放下那无?处安放的道德感。
“…我原本就是一个活不了太长的人,”谁知听了她的话后,那个坐在沙发?上情?绪一直没有波动的少女却忽然转过了头,看向了窗外,一只候鸟在这个时候擦着天际飞过,划出了一条直线,最后隐于云朵之中:
“这是命,是该赎的罪,既然如此又何?必去改变?”
语气是看破了生?死之后的落寞,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早就学会了坦然去接受。
“可你是无?辜的…”季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的柔情?是那么的让人心醉,那么的让人相?信,“做错事的是上一辈的人,你不应该放弃自己。”
她劝阻着她:“还有你的那个女朋友,叫周颐是吗?”她笑了一下,“我有远远的看过,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女alpha呢,若不做手术,你和她……”
“我会和她分手。”展信佳没有让她把话说完,垂着眼帘回答道,“之后…”
她停顿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道:“之后就麻烦季阿姨再帮我一次,送我出国吧。”
“可你父亲那边……”对方有些犹豫。
“我会跟他谈清楚的。”她淡淡道,
不容反驳道。
“…好。”
“哎你醒了?”察觉到了身旁的人信息素的波动,周颐下意识的便?收回了自己拿着书的手,假装镇定自然的问道。
生?怕被别人发?现了,她对展信佳的关心。
…其实也不是在怕啦,她只是投桃报李,展信佳对她那么好,天天给她补习的,她这个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犯不着被人知道的。
听到周颐的问话展信佳从回忆里清醒的过来,知道自己瞒不过周颐,于是便?也不再装睡,而?且幽幽地睁开了眼睛:“嗯…”
她坐起了身子,活动了一下肩颈,明知故问般地低声问道身旁的女alpha:“现在是第几节课了?”
“第4节课了,马上就要下课了。”见展信佳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周颐紧张的神色瞬间便?放松了不少。
她问道:“怎么样?睡得还好吗。”
展信佳把自己桌上周颐的校服外套收了起来,叠好然后还给对方,“嗯,很好。”
她看着周颐年轻的眉目,莫名地笑了一下,意有所指般地说道:“有你,很踏实。”
“……”周颐梗了下,脸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也没怎么啊。”
展信佳若无?其事道:“我说你的校服外套。”
周颐拿着自己的校服外套,手指都难耐的屈了起来:“……”
周颐被她这一笑弄得有些不自在,不知道展信佳为什么忽然心情?那么好,但是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匆匆忙忙的说了句“那就好”了之后就又转头过去继续做题。
明天就是高三的第一次联考了,考试的难度差不多要比高考难一点,为的就是让这些只知道闷头学习的学生?开开世面,涨涨见识。
展信佳对此是完全不在意的,考试对于她那样的学神来说顶多就是活动一下脑子的事,她的成绩本就拔尖,记忆力?又超群,每次考试都是甩年纪第二名好几十分,是所有学生?当中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她是很简单很轻松的没错,但对周颐那个重生?回来的来说就是一件难事了。
早在三天前心态直接就崩掉了的周颐就已?经开始睡不好了,有回展信佳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还看到周颐在学校的高三群里面
问问题,也是,这是周颐重生?后面对的第一次大考,着急上火了一些也是很正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