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西垂,天边挂了轮清月吐辉,紫云殿一派灯火通明,赏菊插茱萸,当真是好不热闹。绯棠挨着安乐公主和其他几位公主坐了下,在她印象当中,这场宴席倒是甚为平静,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之事,唯一的一个小插曲似乎就是端妃不知误食什么东西,忽然腹痛不止,中途离席了。
不过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并未惹起什么波澜。
往来宾客渐渐多了起来,行人往来间,绯棠一眼便瞧见了叶祁的身影,今日他穿着一身墨色长袍,眉似浓墨,鬓似刀裁,遥遥若高山之独立,愈发显得不近人情,身旁太子不知在说些什么,他的目光落在那杯盏上,久久未曾移开。
桌几上菜式各样,佛手金卷、桂花干贝、三鲜瑶柱、芙蓉玉翠点珠莲子汤……各具特色,在烛火的映照之下,益发显得精致可口,可绯棠却提不起多大的兴致来,倒是那一旁的菊花酒送来的淡淡香气,惹得她不由多饮了两杯。
梦中之事真假掺半,亦让她有些分不清这些真真假假,若梦中之事为真,一年之后,陛下身子渐重,宁王野心渐显,愈发沉不住气,太子自是不会任由宁王为所欲为,两派党羽相争,又有裴桓在中挑拨,最后大梁皇室反倒落得个两败俱伤,宁王通敌叛国,被贬为庶人,而太子却因触发旧疾,最终与世长眠……
整个大梁皇室之中,只剩叶祁堪当大任,可他却冒着性命之忧,跑去了大燕……
杯酒下肚,她只觉得胃里有些辣辣的,她又顾自斟了杯酒,一双桃花状似不经意的瞥向了叶祁,眼底旋即露出几分轻笑,若是没有她,只怕他会过得更好。
绯棠酒量极浅,几杯下肚,面上便已透出几分酡红,盈盈烛光,映在她白生生的小脸上,显得一双眸子益发清澈明亮。
她还欲再斟酒,却忽听安乐公主在唤她,她闻声侧头望去,谁知,却在这时一不小心打翻了身后侍女手中的菊花酒,她来不及反应,那一壶的酒便已尽数浇在了她的衣裙之上……
见此情形,那侍女忙跪在地上磕头认错,绯棠有些晕晕乎乎,一旁的安乐公主赶忙掏出娟帕起身替绯棠擦拭裙上的酒渍,却还是无法弄干净,只得对着柳月和身后的菊儿说道:“还不快扶着公主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御前湿了衣裳,的确失礼,柳月和菊儿赶忙应了声是,一左一右扶着绯棠,悄悄出了紫云殿。
这一切当真都被叶祁瞧在眼里,今日的她着实有些反常,他何曾见过她喝这么多的酒,虽说菊花酒并不醉人,可猛然喝了这么多下去,身子哪里吃的消,更可况,一切都太过巧合,若是在这背后还有其他……
他收回目光,眸色幽深,杯中酒一口下了肚,强压住了心底生出的那丝烦闷之意。
若真有什么其他,又关他什么事儿呢。
一殿的喧哗,唯有叶祁周身仿若笼罩着一层孤寂,太子见弟弟久久不语,在旁关切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叶祁连头都未抬,又是一杯酒尽数饮了下,可他喝的越多,脑中却仿佛越是清醒,酒壶渐空,心底的沉闷之意却丝毫未减,反而更甚。
默了一瞬,他终是起身出了紫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