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田少华是在喧哗的雨声里醒来的。他在侧着身子,脸朝着那扇没有拉上帘的窗户,确认了雨声就从那玻璃外来的,然后,慢慢蜷缩起身子,有些发懵。
有件事是他心中确认了的,那就是今天不用上学。
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连夜雨的潮湿和老房子的霉味相搅和的味道。这样的味道每年都要有几次,但今天似乎更加清晰些。
他莫名地有种惬意,耳中的雨声,鼻中的霉潮味,还有眼光所及那窗框右上角明显正在被水润透的墙体,无不成了这个清晨独特的一种清洌。
他盯着那墙,感觉墙皮都快要糊掉了。但他更关心或者说更期待的是,那墙上会不会渐渐地,就有水偷偷流下来。总之,似糊非糊的墙体像在酝酿墙上溪流的源头,他等着它真的出现,只要一出现他一定马上喊爸爸妈妈来看。
然而,盯到眼睛都痛了,那地方还是没成气候,反倒发现润湿的墙体有更广大的轮廊,而这轮廊里,更大的面积似乎已经变得不那么湿。
有点无趣。田少华于是闭上眼睛。
就在闭上眼睛的一瞬,房门被轻轻推开,他不用看都知道是妈妈。
房间里光线更亮了,能听到的声音也更噪杂了,那是世界全然醒来的样子。田少华甚至觉得自己假装仍未醒来的眼皮被光刺穿了,能感觉一层腥红的膜罩在眼前。
“少华,少华…”妈妈叫唤的声音很轻,但一声更比一声近,近到他能听到她呼吸。
他就假做真,翻了个身,像是真的被妈妈唤醒,都囊着回应道:“妈…”
“醒了吧?”方云轻声说道:“妈妈要和爸爸去医院看望一郑伯伯,你要一起去吗?”
郑伯伯是谁?田少华脑瓜子快速转了几个圈,这才找到那怪老头的样子。
那老头就见过一次,没什么亲近感。他不知道爸妈为什么要去看望他。但既然是医院,那就是大人们的往来关心。
“妈,我可以不去吗?”
“这…”方云对儿子的这个要求很是意外。她已经清楚说明是自己和他爸爸一起去,所以如果少华不一起就只能一个人在家。她认为这种情况下少华一定要跟着去的,因为他不可能自己在家,他肯定要求跟爸妈一起,至于去哪里去干嘛,反倒是其次。所以,自己的询问语气无非是表达对儿子的尊重,她以为儿子最多会不大情愿地使些起床气,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干脆给了个意料之外的回复。
“你要是不去,就只能自己在家了?”
“嗯,我自己在家。”田少华轻淡地说道,然后又翻了个身,不再看妈妈。
方云有些楞,但还是习惯性地把他身上裹着的薄被子抻了抻。
她不再说什么,悻悻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