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工头给谢明烛结算了钱,让他跑——“普济”这地儿全封闭,进来了就别想出去。
来这里治疗、来这里打工,全都一样。
工头是看谢明烛可怜,本来该小肥猪仔一样胖乎乎的年纪,瘦得一把骨头,肋骨一条条凸起,贴着皮肤,看起来渗人。于是老虎软了心,想做救苦救难大菩萨,都说放下助人情结,否则乳腺结节,工头没那玩意儿,所以肠子打结,第二年就没了。
谢明烛靠着工头出了“普济”,手里就捏着那点钱。
街道黑漆漆的,还在下大暴雨。
噼里啪啦的雨点子尿频尿急,外头刮着妖风,路边锅碗瓢盆还有大树丫子呼啦乱飘。
谢明烛没跑一会儿,被大叶子扑了脸,又被树杈子刮伤脸,头发湿漉漉乱糟糟还顶着个鸟窝。
再也没有比现在更狼狈的时候了,就算以前在泥地里打滚、撒泼,也没有比夹着尾巴逃跑更丢人了。
什么往事前程他都不想过问,他沿街过来看到好多家庭。
父母长辈,齐聚,柔软被窝荡漾在上空,屋子里炖着鱼汤,细腻又乳-白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
像梦。
谢明烛这会儿又渐渐懂了,像梦就是像梦。
他从地狱里出来,也没得光。
都说父母是孩子最后的港湾、避风港,但谢明烛没有,他从来都没有退路。
身处他这样的环境,实在是太容易变坏了。
变坏的成本实在是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