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止有长幼有序的道理,也有诸葛惕若对大哥的歉意。在极重传统的诸葛家中,原本家中继承人这个位子应该由嫡长男的诸葛松岳继承,可因为自己的缘故,家中的诸位长老竟是破天荒的打破了传统,将自己定为下一任族长的继承人。
诸葛惕若因为这件事而对大哥颇有愧疚,本来若是诸葛松岳对自己恶言相向或是心生怨恨,他还能好受一些,可偏偏自己这位大哥无欲无求,对于尘世之事半点也不扰心。他不管什么时候依然还是那副亲切随和的样子,这就让诸葛惕若更加不好意思了。
因此,诸葛惕若在家中不管是对诸葛巽也好、对诸葛雪也好,就是再关心,终归还是有些威严的,但对诸葛松岳只有尊敬。
“大哥,趁着阿巽不在,我想劳你办一件事。”
“是想我去问问塞利安老前辈?”
既然是连诸葛巽都不能知道的事,那就是族中机密了,咏衡居老板塞利安的身份极为隐秘是诸葛家的底牌之一,在家中也只有一小部分的人知道,所以诸葛松岳一猜就中。
诸葛惕若点了点头,认真说道:“是的,老前辈的阅历极高,又通习斗气魔法两道,在王都那名红衣女子的身份或许只有他知道。”
“那位姑娘当真如此可疑?”
“换在平时没什么,可眼下的王都却不同寻常,诡波翻涌、阴云密布,就是我也不知道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谋划。”
“……如此,我知道了,反正稍后我也是要去咏衡居的,这事我会向老前辈问的。”
“咦?大哥听你这么说,你今晚原本就打算去祖铺那里?”
“是啊,怎么了?”
一听诸葛松岳要去咏衡居,诸葛惕若就猜中他想要去干什么,每年这个时候,那里都会招来家中的老佃户们聚一聚,这是诸葛王妃留下来的传统,数十年不变,而诸葛松岳自成年后每一年都会去那里。
对此,家中诸位长老嘴上不说,但心中却是颇有微词,诸葛惕若担心自己大哥在家中的处境,于是劝道:“大哥,你是千金之子,岂有亲自去慰劳佃户的道理?这些事找个管事去便是了。”
但诸葛松岳却不这么想,他摇了摇头笑道:“不是这样说,铺子里的那些伙计都是诸葛家的老人了,我一年中去慰劳慰劳他们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这事若是被长老他们知道了,难免又要责怪大哥你了……”
“没事的,不还有塞利安老前辈吗?”
“大哥是想打着和老前辈套交情的幌子去看看那些佃户?”
“是啊,否则,子慎你以为长老们会由着我每年去咏衡居吗?”
“只怕长老们是心知肚明,毕竟是一国王嗣,大哥,我知道你这是心善,可诸葛家毕竟是三御家之一,长老们嘴上不说,可对于面子还是看得很重的,善待佃户们也不一定要亲自与他们打交道,多给钱财、减少赋税,使其富足便是了。”
“三弟你说得有道理,可我总是觉得这些水磨人情还是需要,人心思暖,富足固然重要,但有些事还是念旧一些得好,至少我自己心里落个心安。左右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将来也不会坐上家主的位子,有些面子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哥!你这么说,子慎可就惶恐了……”
诸葛松岳那句“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出口,诸葛惕若就着急了起来,这话在诸葛家可不是能够随便乱说的,哪怕各位长老是真的不想他诸葛松岳继承家主之位,但面子上还是要的。
这事要是落在大长老耳朵里,就算诸葛松岳是长子也逃不了惩罚,更何况这不就显得是因为自己才让家族冷落了大哥吗?
可谁知,诸葛松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三弟你的才干远在我之上,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家里的事你多担待一些,也好让为兄能寻仙问道。诸葛家是三御家之一,万不能让一个有心出世的人来做当家,家国也好、族人也好,有你在,许多人才能安心度日,我这般悠悠自在也不是托了你的福?”
眼见诸葛松岳都这么说了,诸葛惕若哪还开得了口,他们兄弟交流不比与人唇舌交锋,往往都是直抒胸臆,很多言辞机锋只是多余,换做其他人诸葛惕若想要反驳自然是轻而易举。
就像刚才这样的话语从一般豪门子弟嘴里说出来,那难免就有暗讽对方喧宾夺主、夺位争权之意,但如果是出自诸葛松岳之口,那就不一样,诸葛惕若是知道的,自己这位大哥是真的不在意什么权利地位,所以他只有默然。
接下来,诸葛松岳又与诸葛惕若闲聊两句,这才施施然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诸葛惕若唯有叹息,那声音却与看着诸葛巽离去时全然不同。
清风忽来,荡起一池湖水,一名忍者打扮的人物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后的阴影里,诸葛惕若没有任何武道修行,自然不觉。
那名忍者一个无声越步来到他的跟前,接着就这么跪下。
“三公子。”
嘶哑的声音自蒙面下发出,那语调甚是恭敬。
诸葛惕若见到来人微微颔首,脸上竟没有丝毫慌张。
“服部,今夜家中设宴,明令一切暗部人员不得轻易露面。你既违令,是有要事?”
“是的,有特殊情况,是关于赫兹家的,详情都写在此处。”
忍者递上一卷文书,诸葛惕若轻轻接过,他只不过读了开头部分,就突然脸色大变,然后这位执政官丝毫不顾迎宾需要当到戌时的规矩,匆匆忙忙就向园内跑了过去。而在阴影处早就没了这名忍者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