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王洛兮长吐一口气,猛地睁开双眼。
这一次,她是真的睁开了眼睛。
前一秒,入眼的还是她自己压在被子上的左手,可下一秒,摆在眼前的就变成了一堵白色的墙。床还在身后距离她两三米远的地方,被子还保留着睡着人时的形状。
瞳孔猛地放大,王洛兮意识到了些什么,她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将再次睁开的眼睛对焦在了自己的右手上,那儿,整只手就像卡壳了的古老二维视频一样,时隐时现,每次出现指头的位置都与之前不同着。
王洛兮又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平复着加速的心跳,等到那头脑充血般的胀痛感消失后,定定神再度看向右手时,手便已经与常人并无两样了。她将肺部的空气极力吐空,从手上收回目光,转过身,慢慢走到床边,神色复杂地看着现在已因人的离开而塌下来了的被子,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头望了眼四周看起来并无异常的墙角,拧起了眉头。
竟然在这地方做噩梦,导致能力失控瞬移,得赶快找个机会把禁闭室的监控处理一下了。王洛兮在心里呢喃着。
类似的梦,王洛兮已经做过上百遍,尽管梦中的细节不尽相同,但最初的对话与电击的痛苦、期间的失明与最后死于吞噬类麦考族的妈妈,这几点却从来没变过。王洛兮觉得自己的世界很混乱,可混乱的与其说是世界,倒不如说是这些记忆与梦境糅杂在一块儿分不清你我的东西。
她的记忆并没有缺失,也没有模糊不清,她知道她自己是生于长于这个在麦考族进犯下,人类屈居一角的时代的人。现在是麦考218年,她的父母在她小时候,就像梦里那样,成了麦考族的盘中餐,而她也是向梦中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的。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的她,是这西北要塞里一名大尉军官。
可是,她却也偶尔会做一些遥远的梦,梦见一个遥远的无忧无虑的时代,一个只存在于因为后来的大灾难而所剩无几的史书中的时代。那儿,没有高新的科技,却也没有让人绝望的麦考族。那里的她,没有双眼,爸妈关系不合,可她至少不是一个人,有着好好活着的爸爸和妈妈。
她为什么会梦到那些?它们与那段对话又有什么关系?她的记忆被人篡改过吗?是那个被称作“先生”的人吗?红级贵族?为什么?
还有,自己的秘密,自己的瞬移。
揉着有些胀痛的脑袋,王洛兮再次叹了口气。
在这前所未有的危机下,比起去想些有的没的,解决眼前的事儿可要紧迫的多。
这么想着,她收回了思绪,扣好领子,系好腰带,穿上外套,习惯性地伸手捋向肩章,却恍然意识到,因为自己犯的事,包括肩章与手环在内的,但凡象征身份、级别或与外界联系的东西,都早在昨天被没收了。
看着光秃秃只剩下个白印子的左手腕,看看没了肩章胸章贝雷帽,怎么穿怎么变扭的军装夏常服,再看看这光秃秃地像是回到了落后古代的禁闭室,王洛兮叹了不知道今天的第几口气。
律师呢,那传说中部队给自己派的律师呢,不是说今天早上来的吗?难不成接受完了昨天那宪兵队调查,自己连律师都见不上一面,就要被扔进军事法庭了?
王洛兮正这么在心里嘀咕着,禁闭室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嘴角一翘,王洛兮将手塞进被子里,任由什么东西顺着袖筒爬上了手臂后,理理衣领,竹竿似的笔直站在门口等待起了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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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坐在王洛兮对面的律师科姆利·特鲁,头大地揉着眉心,“大尉,你确定当日违抗军令的行为是出于自身意识,并未受到任何人的任何干扰与胁迫?”
双手放在膝上坐得直如标杆的王洛兮,在听见科姆利的提问后,用力点了两下脑袋,俨然一副未开化的死脑筋模样。
“你确定你的仿生机甲毫无异常?负责机甲检修的后勤队长——白川杏准尉,证件号ekj5381002,从未有过任何工作上的失职?”
王洛兮又正经地点起了脑袋,乍一眼看去还是那不闯南墙不回头的架势,可实际上,目光却在科姆利看不清的角度,悄悄地挪向了桌子,百无聊赖地数起了上面的黑色斑点。
“你确定当时在你附近的一位下士与两位列兵,证件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