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原本还蓬头垢面、苦苦抱着他哀嚎的妇人垂着头走进来,默默站在老夫人的身边,这避开他眼睛的老货可不正是那个脸皮城墙厚的莲妈妈!
他下意识摇头:“这,这不可能!她都这么老了,怎么可能还能有孕!”
这话就是完全惊慌失措的下意识的话。武大郎却是忘记,自己的亲生母亲有多能生,就两年前肚子里才刚揣个老小,那时候她的年纪要比现在的莲妈妈还大上了好几岁哩。
老夫人冷冷一拍桌,厌恶道:“我也是舍下了这张老脸,已经另外请了医师来看。人家老先生精通黄岐之术,难不成还比不过你?生下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义的儿子,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
如遭雷击,武大郎大脑一片空白,跌坐在凳子上的时候,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老夫人见此也不心疼,冷漠地转过头去,原本还有的两三分亲子之情也被他这几天干的蠢事消磨得精光,只是挥手另叫了医师来。
“母亲,”武大郎这时候回了两三分神,自然明白莲妈妈有孕的事情不可能作假,他吞吐道,“我当然相信您。只是莲妈妈这事未免过于难看,要是被同僚抓到,儿子的仕途基本也已经全完了,这孩子……还是打掉的好吧。”
他这话说得咬牙切齿,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武大郎从小学的都是儒家思想,精髓没学到,迂腐之气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刚才无情下令要杀掉莲妈妈的时候头也不抬,这个时候倒是知道害羞。
然而老夫人习惯了爽朗的直来直去,最不喜欢他这样吞吞吐吐,当即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另抓了毛嗑在手里吃,还另外吩咐了些什么。
等到医师搭住他脉搏的时候,武大郎还愣愣没明白怎么回事,转眼看到老夫人半睨着眼睛扫过来时,心下一暖:“母亲,儿子身体很好,不用忧心。”
而他旁边的医师已经收了手,下巴上的山羊胡一翘一翘的,冲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下,老夫人一口唾沫星子啐了过去:“你好个老子屁!你那活不顶用,这辈子也生不了孩子了。老说你们读书人清高守礼,我瞅着还比不上我一个乡村老妇,这事我都替你丢人没脸,一把年纪了臊得慌。”
“你真当我个老么咔眼的想管你裤裆子里头的事情?还不是为了给你们老武家留后!你不行了,有没有听明白!你不行!没了莲妈妈,你就算是断子绝孙了,你听明白了吗?”
这一大口唾沫连着七零八落的瓜子壳一起糊过来,黏了这位本来仕途平坦顺遂的武大郎满脸,他母亲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这话可谓是粗鄙到令人难堪至极,就算是在说自己的亲儿子,也未免太过分。
武大郎的脸色一下子青灰下去,然而不止是因着自己敬爱的母亲的侮辱,更是因为对方嘴里说的话。
什么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