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竟然敢冒天下之大讳,娶了同样是女子的表妹。
一个月前,她大败辽军军队,斩下辽将耶律达丹首级,立下赫赫战功。皇上宣旨回京受赏,她和狐狸就料到必有赐婚这一出。问题的关键在于,她要不要将自己女子的身份和盘托出。
承认是女子,必定会被赐婚给皇
族宗亲,丢掉自己的叶家姓氏。虽然少不了房宅土地的封赏,但自己会被慢慢剥夺叶家军的军权,封侯赏爵也不会赏赐给一个女子,至于镇北大将军的头衔只是一个战时领兵的虚职。如若前线平息或者夫家□□些,那她叶昭很可能就会跟京城里无所事事的高门贵妇一样,被锁在这深墙红院中,再难回到漠北战事之中了。
她叶昭可不在乎什么高官厚禄的封爵,也可以不要真金白银的赏赐。但绝不愿像世俗女子一般,甘愿走向嫁人的宿命,在她心里,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性妄为的叶家小霸王了。
她现在是整个叶家军最后的支柱,是肩负父兄报仇之任的不孝子,是仍未保得边关太平的沙场武将。她宁可战死在沙场,也不愿醉卧在京城这片温柔乡里。
过去,有父亲母亲,有两位兄长,宠着她惯着她,纵容她整天舞枪弄棒却尽做些偷鸡摸狗之事。而如今,她孑然一身,唯一曾伴着她长大的亲人,就只有惜音了。
而这唯一的亲人,还是她九死一生从虎口下夺回来的。她忘不了表妹深陷敌围时,了无生气的面容,那是迟来一步就挽回不了的后怕。
她不得不承认,她起了私心。
纵使能打得辽军奄奄一息,但她曾经幸福的一家人,到底是没了。
身处边关,惜音也跟她一样,家破人亡,无父无母。
表妹变卖嫁妆给她捎来的军费,她收下了,还让全军将士记住了表妹的大义;表妹给她送来的冬衣,她穿上了,缝缝补补之后依旧视若珍宝;表妹给她捎来的手绢,她藏好了,虽然不明白手绢上绣的字,可秋华秋水提醒过她,女子送男子手帕,就是定情的意思。
她才知道表妹将她误作了良人。
而她只想护得表妹周全,保护好她最后的家人。
连亲人都保护不好,如何去拱卫大宋的江山?
叶昭起身将桌上的合卺酒倒掉,又拿来一边准备好的脸巾拧干了,笨拙地替表妹擦了擦脸。然后伸手去够表妹的衣襟,犹疑了一下,小心翼翼脱掉她繁杂的喜服。
从小到大,被人伺候惯了的叶昭是第一回伺候别人,她想着夫妻俩就该是穿着亵衣睡一块的,可她忘了原来女子的衣
服这样难解,费了她满头大汗。
惜音的衣服上有淡淡熏香,离近了,还隐隐约约有某种自然恬适的香气。叶昭忍不住挨近闻了闻,又闻闻自己身上只有一身酒气,立马开始嫌弃起了自己。想起母亲曾经数落她疯玩害得一身汗臭,这样的她就算嫁人又有哪个夫婿喜欢呢?
掖好被子躺下,叶昭转头看了看身边惜音甜蜜的睡颜,嘴唇抿出一丝淡笑。
“委屈你了,惜音。”
这夜,平静无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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