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们一行人到来,议事厅方从寂静中被惊醒,守门兵士手脚麻利点燃数盏烛灯。霎时灯火如昼,不多时履声陆续响起,随之有一阵兵甲声响,门外内侍高声唱喏:“齐王殿下驾到!”
齐王身披灰鼠大氅,他掀帘迈入,见到东宫率先开口问候。如今倒是作风大变卓枝暗忖,她欲图照例行礼,只是她抱着长弓多有不便,忙将黑铁弓放在身侧,这才拱手行礼。
齐王缓缓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神情:“这柄弓看着眼熟啊,听闻冯将军缴获了什么神兵利器,这就是鞑子头领伊智逐的黑铁长弓?如今”他拖起长长的调子,眼睛斜向卓枝,暗示东宫将长弓赏给了她,讽刺东宫暗藏私心。
无端又是一通阴阳怪气。
卓枝一阵无语,心里直犯赌。
东宫面色如常,他将长弓接过来置于烛灯之下,向着众人展示。他凝神细看对众将领说:“冯将军呈上这柄黑铁长弓,孤着人分辨确属伊智逐无疑。”众人议论纷纷,这柄名弓传自伊智逐先祖,据说是罕见黑铁锻造而成。从前鞑靼勇士大会,伊智逐凭借傲人战绩赢取这柄弓,顿时风头无两。
列席诸位都是武将,没有不爱神兵利器的。从前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如今皆眼都不眨细细瞧着。
东宫将弓摆在当中案几上,慢声说:“河东有急报,圣人着玄缺派遣将军领兵前去护卫。”他起身说:“这柄弓暂摆在议事厅,孤欲将此弓赐予此行将去护卫河西之人,添作彩头,遥祝旗开得胜。无论尊卑,全军皆可一试。十八日节毕,届时诸位可引弓比较高下。”
东宫转身迈出议事厅,他的声音悠远:“俗话说,好马配好鞍,名剑赠名将。诸位停步。”卓枝随后跟上。
他们一路缓行走出府衙。玄缺自是比不得范阳热闹,但不失节日氛围,虽只开了一个坊市。可坊市内人潮拥挤,留守玄阙的人们倾巷而出,络绎不绝,诸多行人充斥着坊内大小街巷。
东宫停下步子,卓枝心中思虑繁多,自顾自低头跟着,差点一头撞上去,遂也停步:“郎君,这是去哪儿?”
卓枝四顾张望,见到不远处酒肆近旁围着数人,还有不少行人三三两两凑上前去,其中的吆喝声远远飘来,似是坊内斗鸡赛事。人群斜前方临街的敞屋出入者皆为男子,高悬的幡子迎风飘荡,约莫看得出一个“赌”字。
难怪东宫停步不语,此处市井间不是斗鸡便是赌坊。她心中生笑,建议道:“郎君不喜杯中物,玄缺糜子酒不觉酒意,不妨一试?”
东宫从善如流,卓枝率前引路上了酒肆二楼。
酒肆二楼不宽阔,稍有狭窄,但此时空荡荡并无客人,显出几分敞阔。应是夜里游玩大多是军中闲汉,大都爱热闹,并未闲情如士子般临窗饮酒,他们正好落个清净。
卓枝点了几盏糜子酒,与东宫共饮。
他们对面而坐,糜子酒温在炉上煮的滚烫,她捧起一盏,心事重重,手指不断摩挲着碗沿,终于不小心误将手指点入酒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