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枝垂下眼睛,只觉心中酸涩苦麻,她静静忍耐不语,好半晌才缓缓靠着藤枕,装作若无其事,她并不接摩酥的话,反倒问起了不相关的事:“摩酥,你现在会不会讲官话?”
摩酥立即忘记口头正在解释的大昭复杂难解的皇室关系,改为认真思考卓枝的话,他心中将学会的官话过了几遍,数了又数,有种被抓包的窘迫:“会一点,”他眨眨眼睛,从怀里摸出一本磨花皮的书,看了一眼,恢复了自信,他说:“现在已经学的差不多了!”
卓枝瞄了眼书皮,上面似乎写着官话百句通之类的
摩酥反而打开了话匣子,他兴致勃勃:“姊姊,书上说上京天下漂下白色冰花,尊上说吃起来甜甜的,比椰丝糖还好吃,是真的吗?”
卓枝一行终于抵达上京,正好是腊月初八。上京城高池深,坚不可摧,卓枝提步下马车,抬眼望去,心中恍然上京与她离开那时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样人潮涌动,喧闹繁华。
她拢袖立在梅花树下,静静等待守城小吏检查。天高云阔,却不知何时忽然几朵绒花随风飞舞,原来下雪了。今朝的雪格外温柔,雪片子似绒花悠悠然落下,一片又一片,晶莹剔透的冰花落在她的面上顿时融化。
既然是圣人召见,她也无需多做矫饰,衣着如她在海宁那般,襦衫长裙,外披一领白氅。何况她现身引得圣人注意,卓大当家那边便能一探建宁侯府,说不得能救得阿娘离开那座紧闭牢笼。
摩酥终于从车上跳出来,他兴奋至极,笨拙的伸手去接雪花卓枝微微笑了,树下人在看风景,却不知有人也在看她。
紧邻城墙便是信德坊,坊内酒楼林立,如今上京城风头正盛的银楼就坐落于此。银楼高约五层,最顶上一层,人立于其中甚至可以俯视皇宫禁内,是故圣人敕令五楼封锁,不许设置客席。有眼尖的人发觉今朝银楼五层隐隐能见到人影。
李焕抱剑眺望一番,见到禁卫密信中所提及的马车之时,两眼发亮:“主子,该是那一辆吧!”他展开手中密信,仔细对照,还伴以连连点首。
果不其然,马车停下小门半开,缓缓迈下来个一袭白氅,身姿宛若柳扶风的病美人,行动之间隐隐看出抱病在身。李焕有些尴尬,怎么卓二郎出行还带着女郎?他悄然侧首瞥向东宫,却见东宫专注凝望着白氅仕女,看不出半点不悦之色。
今天倒是奇了,他暗暗的想从前若见到如此,他总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李焕百无聊赖,迟迟不见卓二郎,他只得定睛细看,这一看才发觉不对,这这,这不是卓二郎吗?卓枝的身份有异,他是知悉详情的,只是从未想过今天这样的场景他暗暗佩服,主子竟能一眼看破,眼力真是深不可测。
东宫不知他这番心思变化,或者说此时此刻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立在梅树下那袭身影吸引,旁的什么也注意不到了。阿枝身体竟如此病弱,虽说早从密信中窥得一鳞半爪,可是未曾想到竟会如此严重,她面色苍白如雪,身子弱的更似一阵风都经不住。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