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欢睁大眼,给他一个诧异的注视,却又本能地,听话地点点头,便催促他快走。
裴煊在她发上顺捋了一把,突然绽了笑颜,就那么一边笑看她,一边退行了好几步,才转身疾走,金冠锦衣,如月华掠过,渐渐消失在巷子中。
夜长欢站在桐树下,瞠目结舌。
从前,她难得看见裴煊正儿八经地笑。即便冲她笑,要么不屑,要么无奈,大约皆是用勾唇的动作表达一种不可言说的鄙夷与不耐。
而刚才,她终于看见了,那种认认真真,发自肺腑的笑颜。那退着行走的人,笑得光风霁月,星河灿烂,那一瞬间,仿佛照亮了她这公主府的幽暗门楣。
可是,又太不真实。
难道之前,一直是她看走眼了吗?玉京楷模裴大人,莫非是个比她还癫狂的疯子?
比如先前在市集上,好端端的,男欢女爱,暗地里甜腻,就行了吧。干什么非要拖着她的手,让整条街的人都知道?末了,还要耀武扬威一般,让那个最不可能赞同的人,看清楚。
刮目相看!甘拜下风!况且,真是头疼!
遂拼命地甩了甩头,揉了揉眉心,这才提裙上阶,抬手打门。
手才放上铜环,敲击轻响,门就开了,是紫苏。敢情一直在门里面候着呢。
她出宫前,紫苏仍在忙于寻找走丢的杜若若,不见人影,夜长欢便使了个御苑的小宫女给紫苏带话,说自己先出宫去了,让找她到了杜若若,带着人自行回来便是。
“公主可算回来了。”紫苏在门里,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了老半天,终于等到公主进门,才容她表示焦急与关切。有了上次西山的前车之鉴,每次出门,紫苏恨不得让武阳把府上的护卫全部拉出去保镖押阵,可是,公主却嫌那群蠢头蠢脑的男子累赘,仍是我行我素,只带上她一人,当个三头六臂的跟班。
而且今日,居然已经发展到直接撇下
她,独自潇洒去了。她这个任性的主子,可把紫苏丫头给急坏了。只说先行出宫,却又不说去了哪里,害得她回来见不着人,也不知往何处去寻,只能在门上当热窝蚂蚁,瞎等一气。
这会儿,紫苏便想着,是不是该尽职尽责,出言规劝一下这位粗枝大叶的金枝玉叶,请她注意一下人身安全,不然哪一天,被人拉去卖了,还不自知。
正嚅嗫着措辞,安阳公主却抢先问她:“那小丫头找到没有?”
“在……在偏厅里等着公主呢。”紫衣被打了岔,只得吞下唠叨,答公主问。她当然知道公主问的是哪个小丫头,不就是那个让她几乎跑遍了整个内宫,从晌午找到日暮的杜若若吗?她家公主记性也真是好,在撒野游玩了一天归来,居然第一句话,就记得问杜若若。
“你在哪里找到她的?”夜长欢一边绕行过影壁,一边回头问紫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