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好,居然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不说,不哭,不慌,不急,不恼,不悲,还能笑得灿烂,这样让他,很没有……存在感。
“你刚才……是在跟我母亲喝茶吗?”夜长欢被那直逼而来的灼灼目光,看得人都仿佛缩小了一圈,不觉往反撑住双手,拖起双腿,往边上挪了挪。又一边寻些话,努力打破这种快要被生吞活剥的压迫感。
“嗯。”裴煊一声鼻音应了她,终于放弃了用眼神对她的折磨,直起腰身,转目看向室中陈设。
“聊了些什么?”夜长欢赶紧敛裙,直腰,坐直了,追着问。裴煊跟她母亲,能聊些什么?商量要怎样才能赶在今夜把她娶(嫁)了?
“没聊什么。”裴煊淡淡答到,继续打量室中陈设,抬脚挪步,量一量窗前至床帐的距离,伸臂抬手,摸一摸多宝阁上的书册摆件,没了下文,就像专程来参观安阳公主的昔日闺阁的。
“不说算了,”夜长欢追着他的身影看了一圈,又在他转身回望的瞬间,抢着低头垂目下来,叹了口气,“但愿你没有乱吃这含章殿的东西。”
以夜长欢对她母亲的了解,明妃娘娘急着嫁女,本来就起了心,要想使些歪门邪道的法子,套一个色胆包天的禁卫郎,此番见着裴煊主动找上门来,还不乐得顺水推舟,再在边上添一把干柴催燃烈火啊。反正,她老人家,作为皇帝最纵容宠爱的跋扈妖妃,手边暗藏的内宫禁物,多的是。
“……”裴煊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转身冲着她,勾唇一笑,慢条斯理地说来,“可
不巧,明娘娘亲手沏的明前新茶,我饮了,特意招待的果子点心,我也吃了,就连晚间的膳食,也是她请我吃的。”
言下之意,我这不还好手好脚,头脑清晰,活蹦乱跳的吗?
“你……”夜长欢瞪了一双流光美目,一时语塞。心中一边暗中惊讶,明妃娘娘居然放弃这么多下药的机会,真是难得心慈手软啊。一边仍是好奇,这两人背着她,究竟说了些什么,遂再次旁敲侧击:“你们……居然谈得这么投机么”
“可不……”裴煊挑起眉尾,简洁答她,却又巧妙地止了她的话头,再转身过去,随手翻看多宝阁上的书册,少顷入神,无多言语了。
夜长欢见状,索性也不追问了,抿了抿唇,转头过去,看着身边小案上的尉缭子,沉默出神。有什么了不起,这人是故意的,惜字如金,吊她胃口,她还不稀罕了。
窗外春夜细雨,密密实实,淅淅沥沥,室中灯芯噼啪,烛光跳跃。静室幽香,情愫弥散,一对青年男女,各怀倨傲,等着对方的坦诚。
裴煊心想,和亲的事,她究竟是何心愿与主张,竟没有想与他说的话么?我不问,看她能装到几时?
夜长欢心想,他与我母亲说了那么久的话,才过来,总不至于是专程来参观我的闺房的吧。我也不问了,看他能绷到几时?
两人心中皆有焦急与期待,却又各自隐忍,谁也不愿再开口。
夜长欢用余光偷瞄那个立在多宝阁旁的侧影,心中好笑,那处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书上字迹,也不怕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