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怄气

“那就好!出嫁随夫,我以后还要仰仗他过日子呢。”夜长欢越说越离谱,心里也越想越发狠。直想破罐子破摔了,还不如跟嵬名霄呢,政治联姻又怎样,觊觎她的手中权势和背后靠山又怎样?至少,跟嵬名霄,那是摆在明面上的互相利用,谈得一清二楚的交易,不像裴煊,当着她说爱,背后却欺她。

“怎么了?”裴煊被她突然翻脸不认人的怪状,弄得一头雾水。

“没什么……”夜长欢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哭腔,却固执地不答。她还需要多一些勇气,才能大胆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欺瞒我?她怕,如果他承认了,是不是就会走到尽头?

裴煊侧

身坐在车座边沿上,见她拧巴得紧,便拍拍身边的位置,轻声唤她:

“你过来!”

搂在怀里,慢慢诓哄,兴许更有效。

夜长欢闷着声儿,拧了拧身板,缩了缩手脚,反而往角落里藏得更紧。

裴煊瞧着无奈,突然伸手过去,抓住她的脚踝,就往边上拖,夜长欢急了,一个蹬腿踹开来,闷在心里的话,也给急得呛了出来:

“所有人都事先知道夏国人设伏袭击,就我不知道,是不是?”

“……”裴煊手上一顿,这才明白过来,她先是怄得发吐,继而又浑身是刺,是为了哪般。不觉哑然失笑,捋着头绪问她,“今日之事,原来你是以为我事先知道,却没有告诉你?”

“不然呢?为什么所有的禁卫和随侍,都有准备……”夜长欢硬着脖子,终于准备与裴煊说说理,可才说了一句,竟觉得,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理直气壮,貌似一切都还只是她自作聪明的猜测。便突然跟噎住了一般,吞了一口口水,没好气地继续埋头当闷瓜。

“你若是问这个,我还真是事先知道。所有人,都是事先有准备。”裴煊嗤笑一声,竟顺着她的话说来。

暮色渐浓,庞大的队伍,卯着劲地往延州行进。车内明珠幽光,摇晃得厉害,裴煊的声音,亦像是晃晃悠悠地,一句接一句地袭来:

“还没有出玉京城,我就想过途中的所有可能。你那顶顶尊贵的身份,加上嵬名霄的人头,还有那一百零八车可抵十个州郡一年赋税的珍宝财物,得招多少人惦记?……

“所有护送的禁卫,是我到禁军中,一个个试着身手,亲自挑选的;随行的三百男女侍者,是我到内务局,翻着名册对着人,让他们一个个持着刀剑,比划过的;甚至连这马车……”

裴煊抬手,顺便摸了一把手边的车壁,不觉苦笑,他也不知自己,暗地里做了多少背时活路:“差不多快一尺的厚木,按战车的标准赶造出来的,能抵抗三百步的重弩攻击,所以,我也知道,白天在这车里待着,是很热……”

她成日热得冒烟,却忍着不吭声,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

“嵬名霄倒是个识货的人,知道这辆车里最安全,你不见他

成日往这里钻?”裴煊拍着车壁,玩味了一番这辆重车,沉思少许,又理着夜长欢的小心思,继续道来:

“你以为,是我与西北军事先约定好,故意将你置身险境,设套引诱夏国人来劫吗?我给你算一算,在时间上,有没有这个可能性。西北与夏国的边境线长达八百里,其中还多平地,少天险,所以,再密不透风的布防,也有障目之处。一夜功夫,纵深敌境一两百里,而对方没有及时的察觉与行动,极其正常不过。夏国人昨夜潜入,在延州的西北防军探析后,立即出兵尾随,已经是最快的反应。再者,此处距延州也近两百里,也就是说,西北军能赶在今日午时,夏国人伏击时抵达这里,已经是最快的速度,根本来不及提前将消息送给我……

“也许,在莫将军看来,也根本没有必要事先知会我,他会很自然地相信我,有这个默契与能力,既能护你平安,又能将夏国人拖在谷底,等待他们的到来。……你若要问,为什么禁卫和随侍们也能够反应得那么及时,那是因为,出京后,他们每日的准备,就是若遇险境,弃财物,保公主,只此一种选择,别无他议。”

裴煊本是耐心解释,却是一贯的冷声沉气,自带几分威严,加之话又说得侃侃在理,掷地有声,未雨绸缪的苦心,思虑周全的慎密,料事如神的骄傲,丝丝相扣,层层分析,一点一点地,渐如浪涌,打消了夜长欢的疑虑与猜忌,却又显得她又笨,又蠢,又小气,又疑心病重。

安阳公主便本能地继续往角落里缩了缩,可是,已经无处可藏了。他是一个什么都对,什么都好的完美情郎,她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女孩。想道歉,却顺不过那口气,要认怂,又抹不下面子,索性嘴角一咧,鼻子一酸,耍赖哭了起来。

裴煊见状,极力忍住发笑,俯身过去,强行将她拉过来,拿只手臂虚搂了,固在怀里,开始给她清理脸侧的血口,一边出言稳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