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肖泉又是一阵冷笑,只是那笑里,还夹带着些别的东西,苦涩又伤怀。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这给小乐的玩具,他为什么不亲手给,他难道不想见见自己的孙子?
他是恨他,恨他在妈妈患病时出轨,恨他和妈妈离婚后马上再婚……可是,他也怨他,怨他这么多年来从没单独来找过自己,所以,他想去问他,问他……
他站着不动,不前不退,那个女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带着他往医院后门走,出了门,经过一些小餐馆,转个弯,来到了一个环境清雅的餐厅。
肖景顺老了,头发花白了。他站起身,看着娇妻身后的那个身影一步一步靠近,心里异常紧张,他将手搭在桌子边沿,又不自觉地用力按,指甲一截惨白,一截猪肝红。等他的娇妻在他身边坐下,肖泉完完整整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不自然地笑了笑,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然后,豆大的泪珠顺着并不平整的脸
滚落下来。
肖泉受不了这种场面,扭头不看他。他什么意思?就为了让自己看他哭?刚坐下的屁股把椅子往后一推,肖泉站起身往洗手间走去。他用冰冷的水洗了把脸,失神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多少年了?他离开多少年了?肖泉一闭眼,眼前就浮现出母亲秦霜在院子里扫着落叶的单薄身影,离婚后的她很平静,然而,话也不多,偶尔能被安安逗得发笑。而安安让人发笑的地方,不是绘声绘色地讲了什么笑话,而是不经意间的口误,比如:“我看过齐天大圣演的孙悟空!”、“林则徐炸碉堡的地方”……正是这些可遇不可求的瞬间,让当时心存愤恨的他恍惚间觉得,安安就是一个小精灵,无声无息地,从百花丛中蹦出来,用她懵懂的不谙世事的纯真治愈他那个破碎了的家。年少的他对父母离婚这事,大概的理解是母亲她不接受不忠的爱情和婚姻。
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也不在了,他对他的恨不似从前那么深了。甚至在安安也离开之后,他还对他有过期待。可是……他们父子之间,连见面也要人传话!可笑!可笑至极!他扯了纸,把脸擦干。算了,既然是毫无意义的见面,那就快点结束吧!
回到餐桌旁坐下,服务员端上一盘梅菜扣肉,说:“您的菜已上齐,请慢用。”
那位阿姨将三人的碗筷用茶水冲洗一遍,盛了饭,再端了一碗放到肖泉面前。肖景顺夹起一块虎皮扣肉,颤抖着手送到肖泉碗里。他见肖泉不动筷子,就自己开了酒,倒了小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旁边那人劝他少喝点,他说没事。肖泉实在看不下去,站起身道:“没事的话,我走了。”
“小泉,等会儿。”那个女人也站起身。
肖泉觉得好笑,为什么开口的是她?她是他的谁啊?
“小泉,你坐会。”肖景顺声音有些哑,他有多久没这样叫他了。
肖泉仰着脖子,依着椅背坐了下来,倔强地看着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却忽然滑下一行热泪。他立马低下头,狼吞虎咽地扒着碗里的饭。
肖景顺见他吃了东西,又给他舀了一勺松子玉米。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他吃东西的样子了。
那个女人的
电话响起。她接通电话,朝外走去。
终于,只剩他们二人,相对而坐。这是接近十五年来,他们第一次独处。
肖泉的脸几乎要埋进碗里了,咸咸的眼泪和着饭一起流进嘴里。他整理好情绪,抓紧时间吧。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可是,从何说起。
肖景顺拿出一个棕色信封,封口处隐隐约约现出百元大钞的水红色,他将这个信封推到肖泉面前:“这是给孩子的。快收下。”
“要给你自己当面给。”肖泉往后一靠,桌上那叠人民币受到了冷落。肖景顺只好收回。
“你还好吗?”肖景顺试探着。
“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