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爱卿可有事启奏?”曹芳坐在御案后,依然是有些神情倦怠,兴致不高的模样。
毕竟是十二岁的少年,正是玩心重的时候,每日不到五更就要被几名内侍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拎起,七手八脚地服侍穿戴一番,再从式乾殿赶到太极殿上朝议事,他显然并不觉得是件乐意的差事。
听到曹芳问话,众臣静了片刻。
武将队首的曹爽今日显得有些顾虑,并未出列。先前表弟夏侯玄的一番恳谈规劝,多少还是触动了他。
立于文臣头排的司马懿目不斜视,面无表情。他一贯奉行谋而后动之原则,你不动我亦不动,是极少做那抢先出头之人的。
“陛下,臣有事启奏。”
众人一看,是五兵尚书邓飏抢先站了出来。
“臣以为,西征不容有缓,魏蜀边境,自陛下登基以来,那姜维几次率军侵扰,屡屡兴兵滋事,明摆着欺我朝无人,朝廷须尽快出兵,设法除此心腹之患,早日使边境稳固,百姓安宁。”
“对邓尚书所奏之事,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大将军?”曹芳先望向曹爽,他们是叔侄关系,私底下同曹爽亲近,在朝中也颇依赖他,惯于看曹爽眼色行事。
“此为军国大事,臣愿先聆听诸位同僚高见,请诸位畅所欲言。”曹爽道。
他的态度同上次议事时变了不少,群臣有点儿意外,相互看看,后排的有的开始交头接耳。一番小声议论之后,却都噤声未言。
司马懿本不欲过早表态,见满朝再无人出声,乃略整衣冠,出列。
一码是一码。恩怨归恩怨。军国大事面前,他还不能装糊涂。
“陛下,虽说西蜀给我朝西境造成不小压力,乃是不争事实。但是挥兵远征,孤军深入,兵家所忌。况且西川地险,又有汉中为天然屏障,易守难攻。依老臣之见,须待时机成熟方可出兵,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请问太傅大人,您说的所谓时机,要何年何月才能成熟?”邓飏素来心
高气傲又缺少耐性,一听便忍不住插话道。
“眼下汉中空虚,正是出兵有利时机,此时不西征,岂非坐良机?”
此言令人侧目。连曹爽都不满地看了一眼邓飏。司马懿毕竟是当朝一品太傅,岂能如此造次没规矩?
司马懿压根儿没兴趣理会邓飏,而是转向前面,拱手道,“昔日,太和二年至青龙二年的六七年间,西蜀诸葛亮曾对我朝五次北伐,其间各有胜负,但终以西蜀退兵收场,北伐不仅大大耗损了西蜀国力,一代英才诸葛亮亦殒命五丈原……”
“到了景初二年,趁先帝病重,我朝空虚,西蜀姜维继续北伐,与我朝经历大小战役数十次,战绩如何姑且不论,兵困民疲却是事实。诸葛亮在西蜀威望素著,屡屡以举国之力北伐,自然无人敢言其他。不过,那姜维资历尚浅,虽承诸葛亮遗命,威望却不足以服众。近年,听闻西蜀臣民对连年征伐已颇多怨言,国内对姜维的不满之词甚多,长此以往,不知那姜维将如何收场?……以他国为鉴,未必不能给我朝以些许警示。”
“太傅所言固然不错。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您说的那些事,都已过去十几年了。这些年来,我朝养精蓄锐,兵精粮足,人才济济,实力雄厚,岂是西蜀小国可比?太傅又何必处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邓飏的话里带着几丝傲慢不逊。
他被人当众长篇大论一顿教训抢白,面上有些挂不住。脸色也有些难看。
话未说完,一人衣袖带风大步走至他旁边,双拳紧攥,冷目而视!
邓飏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一步,看清来人,是司马师,不由有点儿气急败坏。他心高气傲目中无人惯了,遂带着几分轻蔑道,“怎么,司马常侍又要当堂动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