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挡路人(上)

而也正?是?这一鞭子,不知道是?因为他?下手太重?、还是?没?有安抚先好刚被惊着的马的缘故……总之,对面马车夫一边笑一边甩马鞭,一鞭子下去,马焦躁得从鼻中重?重?喷出几口?气,拉着马车才走了两?步,突然猛地后蹄一撅,挣开半边车辕,将车夫撅倒在地,拉着半边倾倒的马车,闷头朝

着萧府马车的方向狂奔而来。

这小巷子本僻远些,比之通衢主干,人并不算多?,但今夜是?中秋佳节,路边断断续续,总有三三两?两?的过路人,撞见了这么一幕,无一不尖叫惊呼、奔走狂喊。

聂清嘉微微皱眉,掀开车帘正?欲往外走,后头的萧惟闻总算是?骑着马从人群里挤过来了。

聂清嘉见状便微微松了口?气,没?有再出手。

萧惟闻身手不俗,在路人视角里,勒停座骑、踏马而过、飞身制住惊马这三个动作由他?做来,几乎算是?发?生在同一时间,将一场可?能发?生在闹市的惊马惨剧消匿于无形的同时,也叫对面马车上?的人一下子就认出了身份。

那马车停下后,从那半倒不倒的车厢里钻出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兼一妙龄少女,夫妇里的男子显见是?认出了萧惟闻这张并不能泯然众人的脸,急急出来拱手行礼,自报家门道:“下官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李复,参见左中丞大?人。”

萧惟闻微微颔首,李复认得出他?,他?也是?知道李复其人的。无他?,只是?先前贡院失火案,后未酿成大?祸,全赖当时在考场视察的监临御史刘光机敏,速速青来五城兵马司兵马,而其时到?场调度的,便正?是?李复。

也是?为这事,后面论功行赏,皇帝才把李复从六品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之位,升到?了而今五品的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想来也是?因此功劳,才破格允其携妻女入宫参宴。

五城兵马司都督洛城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火禁、囚犯等事,官阶虽不高,但却是?个于洛阳治安不可?或缺的位置,萧惟闻秉着或可?一结的心思,随口?多?问了一句:“李大?人这是?要?回何?处去,现可?需要?萧某送上?一程?”

李复回头,为难地看了眼妻女,又看看倒在地上?几近散架的马车,没?有多?作犹豫便诚惶诚恐地应道:“那下官可?实在是?多?谢萧大?人了。”

先才萧惟闻被人群挤得与萧夫人的马车相隔有一段距离,并不知道先前两?边狭路相逢后再相别、之后马车夫相互咒骂的前情,故而才有此一邀;而对面也并不知道骑马而来的萧惟闻出手相助主要?是?为着护下后面母亲的马车,这才应下。

以至于等萧惟闻回身随口?吩咐自家马车夫过去迎一下对面的那对母女时,两?边皆是?一脸错愕难言,面色古怪异常,却又碍于萧惟闻的威严,又竭力不去表现出分毫的不对来。

萧惟闻帮着李复把套好的马解了下来,李复心里记挂着前事,惴惴不安地仓促翻身上?马,吩咐自家马车夫原地将快散架的车厢处置了,然后多?的一句话不敢再说,只亦步亦趋地跟在萧惟闻的马后。

另一边,李复的太太则带着他?们的女儿上?了聂清嘉的马车。

再一细看,霍,倒也是?熟人。

“萧夫人,”李十?二娘丝毫不见外,十?分自来熟地上?前作势要?抱住聂清嘉的胳膊,亲亲热热道,“您的剑可?舞得真好,空了可?以教一教十?二娘么?”

聂清嘉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李十?二娘的主动亲近,微微笑着,只委婉道:“剑乃兵戈,上?有杀伐之气,若是?学?了显得小姑娘凶悍,倒是?不美。”

李十?二娘一听,倒也觉得很是?有理?,便只得惋惜地放弃了拜聂清嘉为师的想法,退开一些不吭声了。

李太太悄悄给李十?二娘使了好几个眼色,见李十?二娘都一概置之不理?,只得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主动给聂清嘉赔罪道:“夫人莫怪,十?二娘天真率性,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先前车夫轻狂,不识您府上?的马车,也都是?我们奴下不严之过。”

聂清嘉笑了笑,知道若不是?后面知道了自己是?萧惟闻的母亲,怕连这一句无甚诚意的道歉,今日都未必能从眼前这位太太口?里听到?。

“早就与母亲说,父亲现都升了官,咱家里该得换个机敏些赶马的车夫了,”李十?二娘一听,忙反过来念叨李太太的不是?,“母亲偏是?不听。也不想想,洛阳城里处处是?显贵,不知道哪天就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了……”

完了又转过头与聂清嘉含羞带怯地解释道:“不过萧夫人也莫多?怪罪,他?一个下人,想来也是?看我被太后娘娘多?夸赞了几句,怕我有个闪失到?时候不好与宫里交代,这才小题大?做、大?惊小怪。”

聂清嘉借着车厢内的灯烛细细打量罢李十?二娘容颜,不得不说,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但……未免也有些差得太远了。

聂清嘉心内微讶,面上?只不动声色地叹惋道:“可?惜今晚宫中贵人太多?,我却是?没?那运气去得太后娘娘的亲自召见。”

“谁说不是?呢,太后娘娘可?是?个大?忙人哩,”李十?二娘的小脸微微红了,不好意思去承认太后并没?有亲自召见她、只不过顺路撞上?了随口?客套地说了那么一句,当然,李十?二娘是?绝对不会去认为那仅仅只是?一句客套,“我也是?借着家中长姊与侄女的脸面,才幸能得见太后娘娘。”

聂清嘉非常捧场地故作惊讶道:“不知令姐是??”

“我大?姐是?先靖宗皇帝的李妃,”李十?二娘挺直了脊背,分外得意道,“德康公主的生母……我还有一堂姐,是?当今陛下的李才人。”

聂清嘉笑了笑,只一味顺着她往下说道:“那可?巧,有个姐妹在宫中照应,倒是?再好不过了。”

“谁说不是?呢,像而今宫中的毓昭仪和卫嫔,那才哪门哪户的出身,不过是?一族姐妹、同气连枝,倒显得艳压群芳、冠绝后宫了一般,”李十?二娘得意洋洋道,“待我入了宫,上?有大?姐照应,还有个堂姐在侧敲一敲边鼓,必能立马将她们姐妹俩给比下去。”

李太太上?了马车后一直都很沉默,听到?这里,才第一次觉得有些听不大?对了般,轻轻咳嗽了两?声,提醒李十?二娘:“太后娘娘也就只是?顺口?那么一提,八字还有没?一撇的事情呢,也不要?时时刻刻挂在嘴上?了。”

李十?二娘当即不乐意了,狠狠地瞪了李太太一眼,怒气冲冲道:“你就知道扫我的兴致、惹我的晦气,在外人面前也不稀得给我留半点脸面,到?底我还是?不是?你的亲女儿了!”

“那大?姐都能做得到?皇妃,我如何?就做不得了,我还真比她哪里差什么么?”

李太太见惹了女儿生气,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轻声顺着哄她:“是?我错了,我们十?二娘的水袖舞得那样好,皇帝必然看一眼就狠狠地记挂在了心上?。太后娘娘都开了金口?的,哪里还能有‘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