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僮吞吞吐吐说着,尚未说完,张思远便道:“出了这事不来回禀,问到跟前才说!谁给你的胆子隐瞒?”
那仆僮早前听说过家主温和,可自打去年出了杖责多嘴婢女的事后,府上的仆婢才知道他们错了主意,今日他进静风轩来回话已经哆哆嗦嗦了,被这么一问,魂都要吓飞了。
李增真怕他被这事气坏了,挥手让那仆僮退下,只有忙不迭地劝:“这事也不全在娘子,左右已经给那老先生赔了礼,阿郎就别再气了。”
张思远斜他一眼:“你倒是会替她开脱。”
李增苦着脸劝:“那老先生说的话,确实有些不中听。”
中不中听先放一边。天地君亲师,思夏身为学子却整蛊老师,就算不是老师,那老先生也是长辈,思夏断不该如此,这样做了,再有理也变没理了。
就不会好好解释?
张思远被思夏的“壮举”气乐了,想了想,他抬腿去了晴芳院,还把晴芳院的下人都支出去了。
思夏收拾了半日书房,累得胳膊酸,看宝绘灰头土脸,便打发她去洗澡。她伸了个懒腰,也在榻上歇了,歇着歇着张思远就来了。
她端端正正行礼,张思远见好就收,看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知道她又在走神。他抬手曲指扣扣书案:“是不是平时在学堂也不认真?——这几日学什么了,拿给我看!”
一大摞字,一本没抄完的《诗经》和一本没抄完的《左传》,全部呈到张思远面前。
他看她人模狗样的没有立即发作,抄起那一摞字来看。时下文人追求楷书,她却独喜隶书。起笔凝重、结笔轻疾的“蚕头燕尾”,既有雄阔严整之气,又露舒展灵动之风。
但是,这只是她的喜好。学堂写课业是写楷书,这分明就是她没好好写课业,拿闲时写的隶书糊弄他。
张思远再翻那两本书,一下两下,《诗经》里面夹着一本薄薄的青皮册子,被他一翻,便不够意思地掉了出来。
思夏做下的事,心如明镜,对张思远的兴师问罪坦然接受。可那本不合时宜的青皮册子是一个女史所有,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