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知是欣慰还是郁闷了。
这两日贵妃一脸愁容,圣人一次也没来过她这里,即便她去见,也全都被王欢“宅家宜静养”给挡了回来。
她失策了,让汉王去请罪,不是将事情坐实了吗?
等到皇帝宣她时,刘贵妃跪在皇帝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宅家,妾有罪,没管住了六郎,这才让他酿下大祸,宅家罚妾就是了。”
她不说这个还好,说了皇帝就气。虽说他从遇刺中缓过来,但终究还在命羽林军暗中追查,明面里又让三司使查。如今再听到汉王这事,一时有些狂躁。
皇帝也刺了她一句:“养不教,父之过。不必做这些。”
刘贵妃愣住了。
皇帝转而拉着她的手,又亲自给她拭泪,宽慰道:“好了,朕何时舍得罚你。”
刘贵妃又挤出两滴泪来:“妾不敢胡言乱语离间舅甥之情,可六郎确实是受人蛊惑。宅家明鉴啊。”
皇帝与贵妃二十载,鲜少言语交锋。乾定三年时,她还是个小宫女,而他因为受慧娴大长公主的处处相逼而怒气冲冲,却无处发泄,遂甩开了一众内侍,一个人胡乱走,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忽觉脚下走得生疼,低头才见是石子路上,一脚下去,石子飞出去好几颗。
其中一颗石子正好打在竹子后头晒太阳的刘倾耳身上,她大叫一声。
好容易今日不当值能得片刻空闲,却又被同侪戏弄,忙从竹林后转出来,就要发作。谁知今日一见竟是个男子,灿灿朝阳,溶溶流云之下,男子由怒转惊,她也是由怒转惊。
刘倾耳见过不少内侍,却没见过这等装扮之人,眼睛定格在他腰间玉带上时,脑子里铛铛直响……她吓得扭身就跑。
“站住!”他叫她,“过来。”
刘倾耳怯怯回身,跪地叩首:“婢子冲撞了陛下,罪该万死。”
他也不知哪儿来的闲心,转到竹子后头,看见有石凳,随意坐下,又叫她。刘倾耳复又跪在他面前,他忽然笑了:“你起身吧。”
刘倾耳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垂着个头,吓得不行,双腿在襦裙里直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