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远眨了眨眼,继而发直地看着画,脑子转得飞快,余光中看到宫人在掩嘴笑,大约是以为他看见美人走不动了。
他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拳,只觉手指酸麻得似是不是自己的了,镇静下来,他又朝皇后行了个礼,笑问:“殿下今日召臣来,可是叫臣来品画的?”
皇后以为他年轻人面皮薄,但笑不语。
刘贵妃却很是心急,然因此事请托皇后,便也没敢急着开门见山。好在她以前见过张思远的画作,此时站起身来,朝皇后道:“殿下,妾知张郧公善丹青,今日既有画,不妨先请他说一说。”
民间画师虽比不上宫廷里的画师,但侄女的画像也是极像的。刚送来时,她只看过脸便自信侄女美貌够让男子垂涎。
此言非虚,刘家虽出身农户,然刘氏一门皆是美人。若非贵妃进宫为婢,怕是也得因容貌出众嫁个不错的人家。单是她那侄女,有美貌又有贵妃撑腰,嫁个公侯之家不成问题。
张思远却惭愧道:“臣资质驽钝,笔力不足,画工不佳,不敢担贵妃一个‘善’字。倒是太后寿辰时,臣听说贵妃的丹青是圣人亲手所教,今日有贵妃在,臣何敢置喙。”
刘贵妃见他有意推辞,自己也不好相逼,只能用眼神去求皇后。
其实皇后并不赞成此事。贵妃的生父已亡故,皇帝追封了伯爵之位给刘家抬身份,然而她那一兄一弟到底官阶不高。
前头有皇帝胞妹纯安长公主降张家,这次竟让一个微末小官的女儿嫁张家,皇后当时听了皇帝的话,有些目瞪口呆。
国朝也多有寒门庶士入朝为官,且有宰执之人挑选新科进士为婿的例子,渐渐的,“门当户对”不如前朝那般严苛。可皇帝因贵妃要下场而在骊山遇刺,还宫后东朝又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不急着为东宫重新择官辅弼,眼下竟有兴致操心贵妃这妇道人家提出的这种事……
皇后想不出来,皇帝为了贵妃还会做出什么来!她更想不出来,刘氏竟有胆子要拉她趟浑水!
可皇帝已经开了金口,而太后前头也提起过张思远的婚事,加之皇后确实心疼张思远孤零零一个人,这才应了。
若他看得上,成了这门婚事,多个人照看他,她这做舅母的也能多放一份心。
皇后想了想,笑道:“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在我这里,谁还会笑话你不成?”却是有意无意地看了贵妃一眼,“你放心,无人敢多嘴!”
张思远一施礼,并没太放肆地说话,只留情面地道:“既然披帛褶皱处有平整菱花,还摘什么梅花?”
刘贵妃仔细去看,才看出了错处,披帛褶皱处该是不平整的花纹,即便披帛是纱制,也该是在褶皱处变形;而侄女身穿的是凉衫,却搭了两枝冬日才会有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