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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住恶心打扫厕所,还得忍受其他工人的指指点点。一个礼拜下来,瘦得脸颊塌进了一大块,看着怪吓人的。头发也戗毛戗刺的,整个人单细得似乎来阵西北风就能吹走。

关秀琴又晕了,晕倒在厕所。

厂医给她打了吊针,开了三天的假条。

关秀琴躺在炕上,眼泪把枕巾都湿透了。她最珍视的荣誉没有了,努力了十几年,这么一件事就都抵消了。但是,她能怎么办,她能眼睁睁地看着俩孩子背上处分吗,孩子的路还长呢。谁让她是孩子的妈呢。

关秀琴又抹了一把眼泪,摸了摸肚子,这里还有一个讨债鬼。

年底孟庆仁和孟繁东一起去了一次海拉尔,拖了满满三袋子的羊货,花去了一个月的工资,孟繁东又去双河村送了年礼,刘三妮回了只野鸡。孟繁东还背回了一袋的松明子和桦树皮,说是引火用的。

郭大夫给开的证明,孕妇营养不良,关秀琴可以连续三个月,每月去领一斤鸡蛋或者750克奶粉。当然,不是白领的,得自己花钱买。

今年他们家不能贴对子,不能放鞭炮。钱都花到吃的上了,加上关秀琴心情不好身体也不舒服,几个孩子都没有新衣服穿,但谁也没多一句嘴,现在这个家里已经一个月没有笑声了,人人走路吃饭都静悄悄的。用小北的话说“连屁都夹着放”。

这段日子,沈梦昔早已调节好了心情,再不会像岗楼上那次那么激动。有机会她就会冥想,让自己静下来。至于奶奶,她也想通了,奶奶在她35岁时已经去世,她得到过她几乎全部的爱,已经不能奢求太多,奶奶说过,一个人享多大福、受多大苦都是有定数的。她想,一定是奶奶给她的爱,超过了极限,使得她们再没有机会相见了。

都说青春是最美的时光,沈梦昔从五十岁变成了一个虚岁十二岁的小姑娘,视力好了,身体轻盈,但是这个年代,这个家庭让她高兴不起来,她知道再过几年的形势,也许到时候还得下乡,她听说过无数下乡知青的苦难版本,对此也很是担忧。

她告诉自己,你不是真的小孩,不能被青春期的身体操控情绪,也不要过分介意别人对你的态度,在脱离这个家庭之前,要安下心来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