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千依照礼数,上香吊唁后,两个人又被请到偏厅分坐看茶。

除了上香时,苏惟一直紧紧握着林小千的手,临落座时才松开,嘴上淡淡地说:“国公请节哀。”

林小千上下一打量,这位梁国公白发苍苍、两眼污浊,算算年纪,他也该是垂暮之年了,前几日相携数十载的妻子一朝故去,他人后肯定少不了以泪洗面哀痛难忍,此刻估计是强打精神来送往吊唁的宾客。

看这白发老人颤颤巍巍的凄惨模样,林小千忍不住心口涌出一股酸涩来,赶紧开口安慰他:“老太君生前慈爱仁厚,此时驾鹤西去,定是上天享清福去了。”

话一出口,勾起了梁国公的伤心事:“老朽一生无功无德,幸而同王爷一样,娶得一位贤妻,年少相知,老年相伴。”

正喝茶的苏惟一听,差点喷了茶水,林小千被说得红了脸颊,两人对视一眼,都一脸尴尬,接不下去话。

梁国公没看出两个人的异样,只管陷在自己的回忆里,絮絮叨叨:“可惜后辈子孙个个不肖无能,没一个叫我们省心的,只有小孙女楚凝乖巧伶俐,像了她祖母七八成。如果老朽撒手去了,还请王爷王妃照拂一二……”

让我们照拂,这是什么意思?临老托孤?林小千脸色瞬间不好看了,心里愤愤地想,你小孙女是人见人爱的玛丽苏,将来不知多少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为她冲锋陷阵,让我这个反派照拂什么?

她转头一瞧,苏惟还在泰然自若地喝茶,完全没有拒绝反驳的意思。林小千更是又酸又气,像生吞下一斤没熟的青桔子。

正想着找个由头打断梁国公,苏惟施施然放下茶盏,平静无波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的福报,国公无须为此过度思虑。”

滔滔不绝的梁国公戛然而止,愣怔一下,才尴尬笑笑:“是老朽糊涂多言了,王爷王妃请稍事歇息,一会儿将就用些茶饭,今日亲友来得多,恐怕家人照顾不及,王爷王妃莫怪罪。”

林小千只等苏惟发话,他说走就走,他说留就留。虽然从她心底来说,还是希望多留片刻,多探听探听罗楚凝的消息。

苏惟扫了一眼梁国公,看他满脸期待,才矜持地点了点头。

出了正堂,有丫鬟小厮上来主动引路,两个人就此分别,一个去了东路中厅,一个去了西路东厅,两处地方分别摆的是单请男客、女眷的筵席。

近来京城命妇贵女中,有关齐王妃的传言源源不断,有说她重得齐王欢心被宠爱无度,有说太后皇后对她越发偏心疼爱,总而言之,齐王妃再也不是过去那样人憎鬼厌、可以随意编排的人物了。

所以当林小千昂首阔步走进中厅时,看到的是笑脸相迎、热切问候。不多时,她就被团团围住,在场的各府女眷们无不争着向她卖好献殷勤。好不容易寒暄完,林小千眼神逡巡一圈,才看见跟在长辈身后的罗楚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