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的暗号。一横是「撤」,两横是「瞒」,三横是「查」,查檀石叶的蛛网上究竟是哪只虫子虎视眈眈。
只是贺洗尘也没想到查出来的会是王陵。她甚至没隐藏得多深,似乎就等他来查。
“你倒是决绝,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贺洗尘攥着王陵送他的手帕,在庭院中坐了一宿,霜露沾发,恍若未觉。天光破晓,他才提笔给谢微写了一封信。
信上说这一局可以顺势而为,让给小皇帝算计,如此一来虚与委蛇的小皇帝肯定不会打哈哈和稀泥,正好把之前僵持不下的整顿豪强部曲之事拿下来。
他把信交给燃城之后,便浑浑噩噩、大病三天。三天后上朝,王陵弹劾,幽禁府门。如今想来,还和看戏一样。贺洗尘是戏台外的看客,也是戏里的权臣。众人皆以为那是一场「将相不和」,从刎颈之交走向陌路殊途的戏份,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家主,墨晕开了。”燃城忽然说道。
贺洗尘连忙提起笔尖,笑了笑又继续乱七八糟写下去。
写的是那些一个个在时光中走散的友人的名字,或因生死,或因轮回,或因权,或因情……温展鹤,卢霜,陆子元,施剑臣,东亭,丫头,提尔,奈姬,小少爷……他蘸了蘸墨水,将王陵的名字写在最后头。
此事一出,贺洗尘更不能与庾渺见面,要不恐怕也得累她遭人猜忌。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手中的笔提起又放下。
“道子!莫怕!吾信你!”
贺洗尘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突然好像触电一般猛地把手里的毛笔摔在纸上。
我靠!我靠……他心里只有这么一句话,又听得门外的人继续喊道:“道子!吾友!吾信你!”
庾渺抱着从学生那里借来的古琴,脚步坚定地来到大司马府门前。禁卫顿时警惕地竖起长_枪,寒光凛冽的枪尖刺向面无惧色的狂狷书生。她只是无畏地冷笑出声,席地而坐,无视周遭不过一尺之距的枪尖,定弦调音,猛然拨动琴弦。
山之巍巍,水之洋洋,一曲悠然洒脱《渔樵问答》 因心境激荡,琴音粗犷,倒像冲锋陷阵只为友人的独行剑客。
贺洗尘眨了眨眼睛,心中想道这他妈的舍命陪君子谁顶得住?旋即豁然而笑,双袖一振,喝道:“燃城,拿我的箫来!”两人不说话,隔着难以跨越的高墙,琴箫相和,默契十足。
巷口逐渐汇聚许多行人,庾渺也不慌,一曲毕,抱起古琴喊道:“梁隐楼!吾走了!”人群不由得被她凛然的气势所慑,纷纷让出一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