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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歌往这人身上粗粗一打量, 便知道那侍女真的没有说谎,此人过得的确不好。

凡是琴师,对双手都要细心保养的,那些一曲千金的大家更是把自己的双手看得比命根子还要重, 断断不会容忍自己的手上竟然到处都是伤疤和粗茧了。

然而这一身粗褐的琴师即便狼狈至此, 也浑然没有自卑的意思。他用袖子半掩了口, 低低咳了几声之后才继续说话:

“自从听说门主来到了乌扎卡族之后,我就一直在担心这个傻姑娘会不会做什么冲动的事情。要是她无意间冒犯了门主, 还请门主莫要责罚于她, 要罚就罚我好了, 毕竟一切事情都是因我而起。”

杜云歌看了看一旁还在那里跪着的侍女, 解释道:“因为不知道是这姑娘熟识的人前来, 怕乍然止下她的话头会让她神色不对、使外人起疑, 事急从权止下便打了她的麻筋。并不是我不耐烦发怒了,我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生气的,日后等我们熟识起来了, 你就知道啦。”

“起来吧,没有怪你。要是过一会麻劲儿还过不去的话, 记得多按按双肘内部, 可自上而下促进气血流通。无需用药, 是药三分毒,用多了反而不好。”

她说话的时候有条不紊、条分缕析的,声音又格外温和柔软,说的话儿都那么软和动人,使得那位侍女本来就好容易才憋回去的泪“唰”地一下子又落下来了,对杜云歌行了个大礼,哽咽道:

“门主好生英明!”

杜云歌表面上还在那里笑得一派淡然,内心一脸懵逼:???我干什么了我???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藏身在大帐顶上的薛书雁对此可是一清二楚。她从帐篷的缝隙里往下看,只能看到跟她一样梳了个高马尾的杜云歌,心情便突然变好了,好得感觉还能再吹一晚上的冷风也没问题。

——这就是凤城春的考量。

没有人生来就要一无是处、碌碌终身。人人都生来如璞玉,只要选对了方向再加以打磨,就定能在适合自己的路上大放异彩;如果选错了路,那么只会越磨越黯淡,连带着把天生的本我都一并打磨成了千篇一律的、没有新意的样子。

然而世间众多碌碌之人总是要尽着那么条完全错了方向的路一直往下走。自己往下走还不算,更是要拉着自己的孩子一起走:

商贾之人因着“士农工商”的藩篱而饱受磋磨,便要逼着自己的后代一定要考个秀才出来,浑不顾小孩子的兴趣和特长完全不在念书上,而在机关巧术之事上,便生生地毁掉了一个未来的机关名家;武林中人因为要把自己的那一套祖上传下来的功法用老样子延续下去,“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便生生把自己明明精于书画之事的独苗给养成了个武学造诣相当平平、在中原武林扔一块板砖下去都能砸到一两个的庸才。

然而妙音门的四位护法可没那么傻。

她们在前任门主的带领下,年少之时便游历过五湖四海、见过名山大川与世间百般疾苦了,行路越多,便对这些东西就看得越开、心境也愈发开阔,等到她们发现杜云歌在刀枪剑戟等一系列常规的武学方面都不擅长的时候,便开始走一条独一无二的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