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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雨势渐大,嘈嘈切切地打在芭蕉叶上。

江衔蝉一个人睡了舒适的大床,却反而辗转难眠,听了大半夜的雨打芭蕉声。后半夜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披了件外袍走到外殿。

太虚宫正殿就像金銮宝殿一样,上首设一张金座,把手各刻着两条金蟒,乃是天子所赐,昭示着太虚宫宫主正一品的朝中地位。

景箫便靠在这张宝座上睡着了。

先前江衔蝉在他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小鬼,现在突然没了踪影,而他面上的魔纹时深时浅,一路从脸侧爬进衣领。

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长而密的眼睫像两只蝶翅,纹丝不动地停歇在眼睑上,看样子睡得很熟。

白日里江衔蝉试探着触碰他的识海,结果煞气过重,根本无法前进半分,她便猜测着,晚上睡着之后,应当会有所缓和。

她谨慎地释放出一丝灵识。

“你会仿佛进入一片凶险黑暗的密林,到处都栖息着野兽,你定要小心,不能被他识海中任何邪物察觉。”

沐师姐的警告又回荡在耳侧。

“洛家的女修在灵识上都有极高的天赋,你或可一试,但你要记住,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

当年洛羲和逃出裴家后,自毁内丹除尽蛊虫的煞气,本以为此后便可高枕无忧,但一年后她生下的孩子,却在颈后发现了一根煞气凝就的漆黑魔骨。

宛若狰狞的附骨之疽,蛰伏在惨白幼嫩的皮肤下。

这是无法逃避的命运,退无可退的现实。

她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然而并不是,她只是将本属于自己的残酷命运,转移给了无辜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