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倦一动不动坐着,艰涩道:“当年取舍之际,陛下心里在想什么?”
八年前青州惨案但凡有一条漏网之鱼,周帝名誉尽毁,天下便会大乱,萧倦懂的。
可人不都应该有恻隐之心吗?
祥公公奉命去青州带回他时,向来同太子一个阵营的萧月白都没有放手。太子怨恨胞弟出现在青州保他时,回来金陵后,面对周帝责难,太子对萧月白亦没有放手。
周帝在面对他的子民和儿子时,又是如何下的手?
周帝松了手,再次起身俯瞰整座金陵城,开口道:“你过来。”
萧倦不明所以,却仍是扶着矮桌起身,徐徐走到他身后。
周帝的声音传来:“段将军前往青州那天,朕便是站在这里。太子率军前往镇压时,朕也来了此处。倦儿问朕当时心里在想什么……”他略侧身让开,指着下面道,“你如今眼里看到的是什么,便是朕当时心里想的什么。”
萧倦顺着周帝目光俯瞰,远处的金陵城最繁华热闹的大街,街上行人来往,车水马龙,俨然一番升平气象。
“知道朕为何喜欢站在这里吗?”周帝面无表情道,“不是因为这里象征帝王之巅,不过是因为当你站得足够高时,底下众人便如蝼蚁。倦儿站在此处看他们,还会觉得杀他们可怕吗?为君王者,总有艰难抉择,倦儿明白吗?”
萧倦直直凝视着金陵街上细小如蝼蚁的人们,夜幕将至,金陵城各处零落点灯,谁曾想这番盛世之上,是帝王宛若判官的双目。
萧倦只觉眼前景象恍惚,他伸手扶住栏杆,低笑道:“臣明白的。”
周帝眼中闪过欣喜,不吝夸赞他道:“朕众多儿孙,你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却最通透。倦儿,你很像朕。”
先太子若非冥顽不灵,他也不舍得幽禁他。
萧倦浅声道:“陛下此话会让臣以为陛下中意臣,愿把储君之位给臣。”
周帝问道:“那你要吗?”
“只可惜……”萧倦背身顺着栏杆坐下,不知是一路爬上来用了太多力气还是萧月白给的药药效到了,他没什么力气站着了,苍然笑道,“臣怕无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