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陶陶凝噎了几瞬。
她想动身就走,当然不能让人陪着。
想了半天,总算想出理由,支开这个多余的人:“我想吃城东的那家糕点铺,你可以亲自去帮我买吗?”
对方并未拒绝,缓声答应:
“你就在寝房里等我。婢女都在外边,有事唤一声就好。”
她假装在认真地听,点头如捣蒜。
然而,等晏临则一走,就立刻开始研究起了如何离开这里。
来的时候,她是直接调用魂魄进来的。
走,也应该直接抽离魂魄,将身体还给原主。
但很快,姜陶陶便发现了不对——
她好像抽离不出去了。
姜陶陶后知后觉地感到有点奇怪。
好像有人用什么术法,将这具肉身,跟她的魂魄牢牢绑定在了一起。
会用这种术法,让她都一筹莫展的人……还能有谁?
姜陶陶甩了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了出去。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若是没办法和谐且和平地抽离魂魄,自然还有更简单粗暴的法子。
——死了就行。
无论多么高强的术法,没了肉身作为依托,都没有任何施展的余地。
余光瞥见桌上那碗冷却掉的药,姜陶陶蓦地想起,她现在还是个命不久矣的病人来着。
噢,根本不需要多费心思。
心念微动,将死期提前一下就行了。
姜陶陶说到做到。
在神识的操控下,原本已经熄灭的的朱雀火,瞬间被逼得重燃出无形的剧烈火焰。
只不过一转眼,她的肌肤便开始愈发滚烫。
看不见伤口,姜陶陶又感觉不到疼,也不知现在是催动到了什么程度,什么时候能死,只能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她眼前一黑,身体根本支撑不住,直接向前栽倒。
却并没有摔在地上。
男人及时抱住了她。
或是因为太用力了,臂弯微微发抖,声音愕然:“姜陶陶——”
嗯?
她在这个位面也叫这个名字吗?
姜陶陶眯了眯眼,试图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但可惜的是,眼睫上有好多血,全挡住了,什么都看不清。
“我有点疼……”
她还没来得及给自己下个命不久矣的定论。
手腕被男人紧紧握着的地方,突然涌进一道极为温暖的仙力。
满目疮痍的身躯,瞬间得到了温养滋润。
朱雀火也要被逼退了。
短暂的惊诧后,晏临则很快便冷静下来。
他低下头,声音也低,依旧像是在哄她。
只是因为极少哄人,语调格外生硬:“陶陶,你是刚刚少吃了一味药,现在我助你恢复,你凝神冥想,很快就好。”
仙力,继续有条不紊地输出进她的仙脉里。
姜陶陶却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现在,她满心想着的,真的就只有回天外天。
那灌入的仙力仿佛石沉大海。
有的,还被她轻易挑拨成了攻击她的力量,让她体内的仙脉愈发破碎。
男人握着她手腕的掌,力道越来越紧。
像是块封印住了的万年寒冰,牢牢桎梏住,令她无法挣脱。
……好像是出了点小岔子。
这个临时夫婿的仙力,比姜陶陶想象中还要强大。
她消解掉一点,他便补充来一点。
这简直就像是在拉锯。
姜陶陶深吸一口气,重重地道:“夫君,你不要再救我了。”
……
正是凌晨时分,钟府却通宵大亮。
无数耀眼摇曳的烛灯,将夜幕衬得宛如白昼。
府邸内,所有人都在慌乱地来往着。
有人端着快马加鞭送进来的草药,有人正在清理满地血水,几乎没有一处安宁。
晏临则紧紧搂住怀里纤细孱弱的女子,不断从诛仙台上的本体里汲取仙力,全都送到了姜陶陶的仙脉里。
毫无效果。
相反,她甚至越来越痛苦了。
眼睫里,鼻尖下,唇边,几乎都是红得令人心惊的血珠。
嘤咛时,短暂又断断续续的呼吸声里,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原本的冷静尽数瓦解,晏临则平生至此,从来没有这么茫然的时候。
他自恃修为甚高,所有的事都在掌握之中。
却没想到,只是下界换了一副身躯,就体会到这般无措无力的滋味。
朱雀火灼烧凡人,不见任何伤迹,却能使人七窍流血。仙力血液共同枯竭而亡,死状极为可怖与折磨。
他从不将此放在眼里,原以为,只需要动用个修复治愈的术诀,便能万事大吉。
可现在才发现,所做的一切仿佛没有任何效果。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怀里人的气息越来越弱。
仙君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他对姜陶陶的担心,是可以点到为止的。
可现在,好像被推翻了。
他前所未有的慌张,想要再用力抱住她,却不敢动太大的力道,怕姜陶陶更难受。
“我好疼……”
低低的,断断续续的,字不成句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响起:“我真的好疼,你能不能不要再救我了……”
晏临则的气息很乱,“陶陶,相信我,很快就好了。”
姜陶陶的呼吸时轻时重。
好像轻的时候很疼,重的时候也很疼很疼。
对凡胎肉身来讲,这就是自内而外,在活生生地被烧死。
晏临则的仙力无法救她,只能延长她的死亡,加剧她在经受的酷刑。
她深吸一口气,被满嘴的血呛得咳嗽,一咳,又吐出一阵一阵的血。
“夫君,你杀了我,杀了我好不好——”
晏临则紧紧搂住她,长指攥在一起,用力得已经泛白。
“求求你……”
“……好。”
姜陶陶睁大眼睛,眼底起的都是血雾:“求求你……”
“我说,好。”喉结滚了滚,翕动嘴唇,终于挤出几个干涩的字,“陶陶,就疼这一下,我带你回去。”
反正,魂魄已经恢复好了。
肉身若灭,他尚可将她完整的魂魄带回九重天,再给她找一只粉雀鸟当宿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