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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路硌脚不说,三伏天里烫得站不住。这样苦的活儿,没一双好鞋不知要多吃多少苦。

“你把鞋子放在我那里,回头我托人带给他就是。”张嫂忙着去送菜,阿梨便揣着那双黑布鞋等候在厨房外。

不时有民夫往厨房来添菜,有些年纪轻的,见着阿梨,交头接耳开起荤玩笑,而后爆发出一阵哄笑。

阿梨心中不适,取了斗笠戴在头上,独自转到驿站外。

日头下,大榕树被晒得落光了树叶,唯有蝉鸣不知疲倦。那榕树上有些蝉蜕,捡来卖到药铺也有几文钱,阿梨便攀着遒劲的树根爬了上去。

哪知那树背后竟然有人。见阿梨爬过去,那人倏尔转过身来,一双眼目光凌厉,视线交错,阿梨不知怎地,只觉心中一寒。

一个照面,阿梨认出那人便是方才在房中言语轻佻的男子。

而他身后,一个灰色的身影一闪,匆匆隐没在树丛后。也不知这两人躲在这里鬼鬼祟祟,干着什么蝇营狗苟的事。

她虚张声势,狠狠剜了他一眼。他却将目光驻留在她领口露出的浅红小衣上,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鼻间一声轻嗤。

阿梨耳根一红,心中十分恼火,冲着他的方向啐了一口。

“生梗如鹿,市井疏芜。1”李贽轻斥一句,转而压下斗笠,顶着烈日,往远处一片凌乱的工地而去。

阿梨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因为姑母苛待,阿梨自幼没读过多少书,连字也认不得几个。

今日赶她独自送酱料来两河驿,也是因着家中新请了一个极为有名的琵琶教谕来了家里教表姐朱棠。姑母见她在朱棠厢房外的天井里淘洗豆子,疑心她是想偷师,这才找了借口将她打发出来。

越是没机会学,阿梨越是心中渴慕和钦羡。她向来十分敬重读书人,可这人似乎有点学问,但书未免读歪了,有辱斯文。

待捡了一小包蝉蜕,阿梨慢慢攀着遒劲的树根下来,脚一着地,也不知踩到了什么,只听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