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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工地上到处都是碎石,草鞋易伤到脚趾。

从阿梨知晓韦兴要往这边服徭役就开始替他做鞋,可直到两三日前这鞋子才做好。只是他却穿不上了。

但眼下鞋子事小,韦兴自从昨日晌午到现在水米未进。他本就受了重伤,虽没什么胃口,但越饿下去,体力越不足,早觉得头昏眼花,气息奄奄的。

阿梨往厨房去,张嫂却不在。管事见了阿梨,不由拉着张脸,不悦道:“李司户可没发话包朱裕的伙食。昨日才发了粮饷,若要在驿站搭伙,也该交钱交粮。这里哪个不是勒紧了裤腰带节衣缩食的,没得要旁人省下口粮养你两个。”

阿梨并不知道韦兴归哪个工头管,昨日发粮饷时韦兴尚且重伤昏迷,而她往后山替他采药,根本未曾领到钱粮。况且韦兴是在工地上干活时受的伤,李司户明明说了……

恰张嫂送完朝食提着桶进来,听了这句,忙给阿梨使着眼色,将人拉到一旁:“死老头子就那个性子,躺在棺材里还要伸个爪子,又抠门又恶煞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但你兄弟如今躺着,这些日子也挪不得,身边又不能缺了人照看。咱这穷乡僻壤,一粒米都金贵着,嫂子也不能日日来做这个人情。你不若还去求一求李司户?……”

昨日李贽说的什么,张嫂也听得清清楚楚。两个人说那些话被人家听个正着,阿梨并不是不知趣的,她连再见一眼李贽的勇气和心思也没有,哪会主动再上门去讨他的谑笑。

“我阿兄在工地上干了一个月的活,自然该有粮饷。我自去讨就是了。”阿梨摇了摇头,辞了张嫂,回了屋中。

傅郎中清早过来替韦兴查看伤处,他端着一碗喷香的白米粥,口里嘎嘣嘎嘣咬着脆脆的酱青瓜,一见阿梨进来,将凳子上的药包递给她:“三碗水煎成一碗就好了。等他喝了,你再去山上扯点新鲜草药来包。他那腿,这几日不消肿怕就坏事了。”

韦兴躺在床上,听着傅郎中哧溜哧溜喝着粥,饿得清口水直冒。但阿梨两手空空的回来,他自然也明白了什么。官府岂会养闲人呢?往日他能在工地上干活,自然能分两碗稀粥。但现在他非但动弹不了,每日还需耗银子抓药。

李司户能开恩给他免费治,但他与阿梨的衣食只怕没有着落。

“昨日发粮饷呢,兴许是工头帮你收着,我等下帮你去取。”阿梨见韦兴无意中眼巴巴望着傅郎中的眼神极为可怜,心中一酸。

人穷万事难,她与韦兴都是劳碌命,成日从鸡叫五更忙到半夜,到如今也不见攒下多少钱。昨日心急着求傅郎中,也未留几文傍身钱,往后的日子只怕更要步步艰难。可若韦兴的腿治不好,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不知要捱到什么时候。

阿梨往厨房借了炉子和煎药的砂锅,蹲在院子外头看着火熬药。想着姑母将来要敲一笔厚厚的礼金,莫说寻常人家拿不出来,便是拿出来了,往后的日子债台高筑,一眼看到头,日日为钱愁。

她想起棠姐儿新请的那位琵琶教谕来。那人姓宋,年纪三十出头,已中了举人,自然也早娶了娘子。他如今是府学中的琵琶教谕,来家教棠姐儿,据说一个时辰便能收一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