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贽只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并未回她,只道:“今晚我去衙署外头的小宅子住。明日我寻个由头派人来换屋中的家具,你藏在柜子里跟着出去。”
他说完,没有留恋,大步出了房门,将门从外头锁上了。
阿梨很想哭一场,可眼睛却干涩得挤不出一滴泪。李贽从一开始就看不上她,能入他眼的,不过是这一具皮囊,或者还有她性子里那些软弱和纯善可欺。
得闲时招猫逗狗地玩笑几句尚可,但娶她?她不由得自嘲地一笑,她也快及笄的人,怎生这般愚蠢和天真。贫贱之人的真心又值得什么呢?于他是多余,于她是累赘,一无是处的东西,终究是她不配,却妄想不该得到的东西。
阿梨最终并未要那十两银子。她将它和曾对李贽的倾慕都留在那间幽暗的屋子里。
整个院落都搜过一遍,却并没有阿梨的身影。宋教谕仍不死心,他将郡守陆甫拉至角落,悄声向陆郡守坦白,他今日纳的妾正是韦梨。她一心恋慕着自己,定是她姑母从中作梗。
可陆郡守并未如他所料帮他伸张正义,去朱家讨人,反而反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而后怒冲冲坐上轿子,扬长而去。
郡守府大张旗鼓广为采选,花了那么些银子,为的岂是选出个才色双绝的女子给一个小小的教谕做妾?
他早等着韦梨登门拜他为师,岂料人却被卖给了宋教谕做妾!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简直气得他七窍生烟,轿子抬出去许久,这怒气仍无法平息。
直到他听到可疑的水声滴答滴答打在青石板上,诧异地掀起轿帘,将手探了出去:“何时下雨了?”
外头自然没下雨。韦梨却从他座下钻出来,跪在他脚下,盈盈泣道:“陆大人救我!”
陆甫并不似李贽所说那样乘人之危,且与李贽很不一样,这人是个温雅端方的君子。她的嫁衣湿透了,显得玲珑有致,那样惑人的风景,他却连眼风都没动,只沉吟着听阿梨诉清前因后果,便做了一回明断是非的青天。
次日,府衙下令彻查民间代为服役之事,韦氏得了风声,将到手的银子吐了出来。她慌忙托媒人退了宋教谕的礼金,补齐欠下的十五两束脩,想让宋宪去求一回情。可宋宪连见都没见她,反而让门房将她赶了出去。
她又在门外高声喊着阿梨,但哪里有人理睬她呢?气急了,只得痛快将阿梨大骂一顿。
李贽使了人抬了新买的家具从角门上进来,正遇着韦氏。韦氏一见他,好似好斗的猎狗冲上去,但连他的衣角都没沾到,被一个身材魁梧的随从架到了一边。
“上回你就想捉我家裕哥儿,定是我将阿梨嫁给宋教谕,你怀恨在心,所以公报私仇,抓了我的裕哥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