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百余人的府兵,年龄从十余岁到七八十的都有,这些年也未曾闹出过什么大乱子,只不过对上唯唯诺诺,待下趾高气扬,要说剿匪的本事,自然是庸碌平常,难堪一击。
俞別驾被他一呛,老脸气得通红,待要辩驳,却听李贽又道:“俞別驾既忧心征召部伍耗费军需,无人耕种,那便仍以临州府的八百府兵为建制,令所有在役的府兵一并参与考核。凡无法通过考核者,一律裁撤,叫他们自回家种田。而择取民间有能者充实于行伍之间。”
此话一出,莫说俞別驾,就连陆甫也变了脸色,忙拱手朝赵国公道:“此事干系重大,非激起军中哗变不可。下官以为赵国公初入临州,行事需慎重为宜。”
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李宴自然深谙于心。几百名鱼肉百姓的府兵,成事自然不足,但要败事却绰绰有余。更何况神策军孤军深入,甫入临州便与地方州府剑拔弩张,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他诧异于李贽的“年少气盛”,却见李贽又退了一步,将手中翎箭掷入箭篓中,又提议道:“既郡守大人与俞別驾都不同意裁撤府兵,那便仍如先前所言,在临州当地招募一支队伍,不拘男女,能者居之,暂收三百人。”
陆甫与俞別驾脸色很有些不好看。但李司户出言之时,赵国公一直未曾明确表态,这态度便很耐人寻味。平心而论,李司户的提议于神策军来说,有利无害,赵国公能坐享其成,又为何要反对呢?
“三百人的部伍,这饷银不是一笔小数目。这钱……”陆甫紧蹙着眉头,有些后悔今日偏要带着阿梨与陆芙蕖来演武场射箭。赵国公似乎并不为女|色所动,而李司户吃里扒外,看来是将主意打到了他头上。
“神策军为临州府训练将士,也为临州府剿匪,这钱自然该临州府衙出。”李贽抬手揉了揉阿梨的发顶,冲着陆甫,笑得有几分痞气。
“你一心为韦梨谋个好出身,却妄想叫我阿爹出钱替神策军养人,哪里来的脸!”陆芙蕖简直被他这无赖的态度气个半死,也顾不得他是赵国公拐着弯儿的表兄弟,呛了他一句,而后抬手便去拉阿梨。
阿梨是她陆家豢养的姬妾,身契尚且在陆甫手中。陆甫不放手,没谁能将她从陆家手中撬过去。
若以往从不认识阿梨,陆芙蕖不至于会生出将她踩在脚下的心思。可因着陆甫提议将阿梨也送给她做陪嫁,她这段日子都将阿梨视作眼中钉,待她没半个好脸色。
若阿梨当真出了陆府,成为神策军的一员,将来立了功勋,那时连她爹也须得对这样一个曾经微贱的家奴笑脸相迎……而韦梨生得那般好,若以女将的身份入了长安,物以稀为贵,京中捧臭脚的人还不知有多少。
因而,陆芙蕖下意识里便不愿横生事端,更从心底里厌恶李司户的提议,生怕阿梨有朝一日当真出了头,往后她见了阿梨,反而要处处低她一头去。
“芙蕖!芙蕖!”陆甫面上看着对女儿任性的表现气急败坏,心中却是极为满意的。他疑心赵国公借着李司户的口,想从他手里榨些油水。可陆甫为官多年,早滑溜得好似一尾鱼。
他既不愿放过阿梨这样一枚好棋子,又不愿白蚀许多银子替赵国公募集一支军队。
“李司户也不必白费心思。我对阿梨一见如故,早有心收她为义女,来日在城中为她寻一门合心的好亲事。她虽有几分本事,到底是女儿家,哪里能过那样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陆甫就这样推拒了李贽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