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情激奋,早已隐忍多时的怨气,因为这番煽动,很快便被点燃。皂吏多年来鱼肉百姓,横行霸道,苛捐杂税压得人不堪重负。一点星星之火,掀起燎原之势。
动乱从菜市中不知哪个角落生起。围观的人潮推搡拥挤,随行维持秩序的府兵严阵以待,见着闹得狠的,便提棍抽打下去。
可事态仍旧失了控,更因府兵在冲突中打死了人,如油锅溅了一滴水。到处都是杀狗官杀狗官的吼叫。
陆临渊原本端坐高台之上,起先只觉人群愚昧卑微。可震耳的嘈杂声里,他渐渐听清那些吼叫,不由惊异非常。
等到无数的烂菜鹅卵石烂砖头朝他和镇守的府兵砸来,他仍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必是临州城混进了土匪,在城中四处煽动挑拨,属下先护送公子回府!”眼见事态逐渐失控,这些年养尊处优、疏于锻炼的府兵竟然被一群乡人冲击得节节溃败,几个府兵忙护送着陆临渊想撤退。
可是为时已晚了。到处都是人,府衙的人如过街老鼠,被激愤的人群揪扯厮打。直到赵国公领着神策军前来的风声传出,拥挤的人群才如鸟兽散。
李贽领着人马率先冲进菜市口时,到处一片狼藉。街道上被人踩得稀碎的烂菜叶、因为踩踏死伤的人、殴斗后留下的斑斑血迹和尸首……
数次上过战场,更惨烈的场面他也曾见过,这一回,却觉格外触目惊心。在纷乱痕迹最激烈之处,他见到了人事不知的陆临渊,不知被谁捅了冷刀子,面色煞白,早已断了气。
而囚笼被利刃斩破,里头的人不知所踪。
没人说得清这场变乱究竟从何而起。当日到处都乱糟糟的。郡守府的府兵四处灭火,疲于奔命,折损了好些人手。看热闹的民众被踩伤几十个,踩死了两三人。府衙的大狱捉了许多闹事最激烈的,最后屈打成招,都被打为马匪。
事情虽尚未调查清楚,但因为陆临渊的死,陆夫人晕了两回,这日一身缟素,亲自登门,疾言厉色,要求赵国公必须即刻进山,全力剿匪,将阿梨捉回来处死,以祭亡子。
她是工部尚书的次女,夫君因为阿梨受了重伤,命悬一线;最出色的儿子又因这个女子勾结马匪劫法场而丧了命。悲痛郁愤之下,失了礼数,李宴并未同她计较,反而着意安抚了几句。
待送走了人,李宴长叹一声,亲自前往演武场找李贽。
大军初入城中,剿匪尚未开始,倒被这场变乱给了一个下马威。这些日子,神策军的训练紧锣密鼓,将士们都憋着一口气。
可李贽坐在门廊外,望着那日阿梨夜中攀长练起舞的栾树,有些失神。